柔，直接敲了門板。

    今夜這是怎么了？

    既靈疑惑地二度開門，就見家丁牙齒打顫，哆哆嗦嗦道：“法、法師，老爺請、請法師去茶廳說話?！?/br>
    既靈滿腹狐疑，卻還是二話不說跟著家丁去了茶廳。

    待到了地方，既靈才發(fā)現(xiàn)不是譚老爺找她，而是譚府全家出動，譚員外、譚夫人、譚世宗、譚云山，悉數(shù)到齊，前二者坐于一進(jìn)門正對著的主位，后二者則分坐于廳下左右兩側(cè)，肩膀正好對著門。聽見既靈進(jìn)來，四人齊齊看向她。

    既靈先喊了譚員外，而后依次和夫人少爺打了招呼，算是見禮。

    譚員外的心顯然已經(jīng)不在這上了，沒等既靈坐下，已迫不及待道：“我聽府里的下人說，妖星現(xiàn)形了？”

    既靈有點(diǎn)明白被連夜叫過來的原因了。

    之前的打斗雖然短暫，但動靜可不小，中庭附近的下人們雖不敢上前，卻肯定也躲在暗處觀戰(zhàn)。至于后宅這邊，看不見妖，然而肯定聽得見“哭”，那詭異的叫聲順著夜風(fēng)，不知幽幽飄了多遠(yuǎn)。譚家人必然驚醒，而后再找來下人一問，發(fā)現(xiàn)妖星竟然真的現(xiàn)形了，自然心里忐忑，要找她來問上一問。

    “是的，”既靈如實回答，“就在府中花園，借水而來，又借水而遁?！?/br>
    譚世宗輕哼一聲，旁人沒聽見，但既靈聽得清楚，然而的確是她沒把妖怪捉住，也不怪別人這般。

    相比之下，譚員外對既靈恭敬許多，雖也犯嘀咕，但仍十分委婉：“聽說法師當(dāng)時就在那里？”

    既靈點(diǎn)頭，坦誠道：“它比我想象得更厲害，是我大意了，還連累二少爺落了水?！?/br>
    譚員外根本沒接有關(guān)兒子的話茬，只急切追問：“這到底是何妖物？”

    既靈眉頭輕蹙，卻仍依問作答：“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只知它半人半蛇，尤喜水行，所以我懷疑槐城的大雨也同它有關(guān)，因為只有水漲起來了，它才能夠借著水……”

    “那依法師看，它還會再回來？”譚員外不等聽完，便又用新問題打斷。

    既靈暗自深呼吸，壓下火氣，而后重重點(diǎn)頭，一個字一個字咬得死死，盡力渲染恐怖：“必定再來?！?/br>
    果然，譚員外臉上血色盡退，只剩慘白。

    既靈這才覺得舒坦點(diǎn)，結(jié)果余光就瞟到了譚云山的皺眉。

    既靈扭過頭，裝沒看見。

    譚員外卻在這時起身，誠心給既靈施了個大禮。

    既靈嚇一跳，連忙也跟著站起來：“員外這是做什么？”

    譚員外高聲懇求：“還望法師救人救到底，斬了這妖星再走?！?/br>
    既靈了然，原來是怕自己跑了：“員外放心，我既來了，哪有半路離開的道理。”

    “那就好那就好，”譚員外長舒口氣，輕松不少，腰桿也跟著直起來了，“我這宅子就拜托法師了?！?/br>
    說話聽音，鑼鼓聽聲。

    既靈有點(diǎn)琢磨過味來了，原來擔(dān)心她跑是次要的，人家要舉家避難才是主要的。

    “妖星已現(xiàn)，我等尋常人家哪還敢住在這樣的宅子里，只能連夜避逃，還望法師體諒……”譚老爺知道自己做得不地道，但估摸著法師也不能跟他一般見識。

    既靈當(dāng)然不能，話都說得這么客氣了，她再挑刺也說不過去，況且就算他們留下也幫不了什么忙，萬一妖怪發(fā)狂再沖他們?nèi)?，死傷更是不可想象。如果說在今夜之前她還有信心護(hù)他們周全，那現(xiàn)在……還是都跑了的好。

    思及此，既靈真心道：“員外千萬別這么說，原本我就應(yīng)該提早告知危險，讓你們先行離開的?！?/br>
    這話聽起來很熱乎，譚員外也頗為感動，立刻保證道：“不過法師放心，所有家丁丫鬟雜役都留下，聽?wèi){法師差遣?！?/br>
    “……”既靈剛起來的一點(diǎn)愧疚，又生生讓譚員外給作沒了。

    逃命怕是這世上最能激發(fā)人精氣神的事兒。

    不消半個時辰，譚員外、譚夫人連同譚世宗，一家三口帶著幾馬車財物，踏著夜色奔逃而去，堪稱風(fēng)馳電掣。

    目送幾輛馬車消失在茫茫夜色，既靈才回過頭來看譚云山：“你真的不走？”

    譚云山兩手一攤：“我走了誰當(dāng)誘餌？”

    看似感嘆，實則細(xì)品，全是自豪。

    既靈莞爾，無比認(rèn)可地點(diǎn)點(diǎn)頭：“對，你特別重要，沒你不行?！?/br>
    二人乘著小船回到中庭，及至水淺，船再無法前行，才下來步行回后宅，就見所有下人們一字排開，足足幾排，仍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譚老爺走之前，將這些人叫到一起，三令五申，必須聽法師的話，如有違背，嚴(yán)懲不貸。下人們心中害怕，卻仍不敢不從，如今站在這空曠處，于清冷夜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

    既靈心里憋悶，剛要說話，卻聽譚云山先一步出聲：“法師說了，捉妖必須清凈，一切閑雜人等不得圍觀更不許插手，最好就別在宅子里待著，免得擾了法師的捉妖陣——”

    下人聞言愣住，繼而竊竊私語地議論起來。

    好半晌，才有個膽大的仆役問：“二少爺，不讓我們待在宅子里，那我們該去哪兒?。俊?/br>
    譚云山顯然早有打算，從容應(yīng)答：“先去賬房處每人支十天工錢，然后愿意去哪兒去哪兒，十天后再回譚府，若到那時還沒捉住妖，再支工錢再躲?！?/br>
    下人們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因為這安排簡直跟享福似的，有工錢拿，還不用干活，隨便出去浪，平日里都不敢想，尤其上一刻才被譚員外“訓(xùn)過話”，這一個地下，一個天上，轉(zhuǎn)得實在太突然。

    不知哪一個先反應(yīng)過來的，撲通就跪下來，千恩萬謝，接著下人們紛紛效仿，磕頭感激。

    既靈看得不是滋味，好在譚云山似也不大適應(yīng)，很快又道：“賬房只等一刻鐘，過時不候，想支工錢的趕緊。”

    這話比什么“免禮”都好使，下人們一哄而去，片刻，這處就空寂下來了。

    既靈抬眼看譚云山，故意調(diào)侃：“我怎么不記得自己說‘捉妖必須清凈’？”

    譚云山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他，語重心長：“不用非得說，我懂你?！?/br>
    既靈：“……”

    一個時辰后，最后一個下人離開譚家，至此，只剩既靈和譚云山。

    徹底空下來的宅子在夜色下靜謐無聲，透著詭譎。

    二人回到后宅，譚云山堅持先送既靈回房。雖然他能起到的“保護(hù)”作用實在有限，但既靈也沒和他爭，任由他跟著到了房間門口，結(jié)果進(jìn)屋后轉(zhuǎn)過身來準(zhǔn)備關(guān)門，就見譚云山一動不動站在門外，沒半點(diǎn)離開的意思。

    既靈微微挑眉：“嗯？”

    譚云山撐了一晚上的“凜然之氣”終于垮下來，可憐兮兮道：“現(xiàn)在可以吃東西了嗎？”

    既靈動搖，那個“行”字幾乎要沖出口了，最終還是被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