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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用在死人臉上,卻是不能再好。 眼前的婦人,面容柔滑干凈,唯獨(dú)缺了些活人的生氣,櫟容到了幾滴芍藥露,雙手合十小心搓熱,再輕輕按壓在婦人僵冷的兩頰上,玫紅色的露水滲入粉底,看著如同是從肌膚深處自然的暈染出一般。 櫟容又摸出紅盒里的黛粉,以小指代刷,染上婦人發(fā)灰的眉毛,指肚掠過處,變作悠遠(yuǎn)的遠(yuǎn)山黛色,讓死去的婦人更顯安寧。 紅盒底,是嫣紅的唇紙,櫟容抽出一片,抿進(jìn)自己的唇瓣,死者僵冷,她們的唇暈不開紅紙,櫟容用自己的唇溫慢慢捂暖,又把唇紙抿入婦人干燥的雙唇間,唇紙拿開,枯色染上紅潤,病婦的臉頓時明亮,透著生時的熠熠神采。 薛燦見妝面已成,俯身想去看,還沒開口,身子被櫟容不快活的擋開,櫟容扭頭惱道:“還沒好呢,讓開些?!?/br> 薛燦無奈退后,不知道這殮女還要做什么。櫟容雙手在汗巾上蹭了蹭,總覺得還差了點(diǎn)什么,這樣美艷的尸首,在櫟容的手里也是頭一遭,要做,便要做到極致。 櫟容眼前一亮,那紅盒好像是個百寶匣子一般,櫟容在里頭搗鼓了陣,找出一片巴掌大的金箔紙,拿剪子絞了個蝶樣,又蘸了少許玫色的芍藥露,頓時猶如蝴蝶振翼,像是要從掌心飛起。 這便是妝閣里要價不菲的花鈿了,櫟容把金箔蝶貼上婦人的額間,雍華感霎時撲面而來,婦人不光恢復(fù)了美貌,還添上了貴族的清貴之氣,櫟容吁出一口氣,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來方才差的就是這么一點(diǎn)兒。 櫟容顧不得去喊薛燦,她也被自己驚人的技藝驚道,入殮也有三五年,手里經(jīng)過的尸首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可眼前薛燦的母親,無疑是自己最好的作品,她傾世的美貌在自己手里得以復(fù)原,雖然也不知道自己復(fù)成了幾分,但這樣天仙一樣的人兒,已經(jīng)足矣讓薛燦欣慰了吧。 湘南街頭最俏麗年輕的少女,也不如床上婦人明艷動人,婦人若能回魂復(fù)生,一定是重新綻放的花朵,還是世上最美的那個。 大功告成,櫟容搓了搓手心回看薛燦,薛燦黑目直直凝視著一動不動的母親,拖著沉重的步履走向床頭。 ——“你現(xiàn)在的樣子…和燦兒見你的最后一眼,沒有分別。” 這句原本是用來安慰母親的話,在櫟容的手里,居然真正實(shí)現(xiàn)。 第17章 壽陽妝 ——“你現(xiàn)在的樣子…和燦兒見你的最后一眼,沒有分別。” 這句原本是用來安慰母親的話,在櫟容的手里,居然真正實(shí)現(xiàn)。 薛燦臉色微白,這張記憶深處永不會忘的臉,喚醒了他多年前的記憶,那段塵封七年的往事,薛燦一直不想記起,但卻永不會忘。 薛燦驚覺,他太想忘記,可一旦被觸動想起,自己的心,就會越來越痛,猶如刀剮穿心。 ——“這是壽陽妝?!睓等莸?,“帝女壽陽公主曾臥于含章殿檐下,有花落公主額上,拂之不去,皇后留之,便有花妝。女子爭著效仿,在額心描花為飾,嬌俏美麗。若綴壽陽公主額,六宮爭肯學(xué)梅妝,說的就是這壽陽妝?!?/br> 薛燦靜靜聽著,看著櫟容明亮的雙眼,“壽陽妝…我記起來了,我娘當(dāng)年描的就是這副妝。你描的,和那時的她一模一樣。” ——“真是一樣?”櫟容驚道,“我只是覺得,你娘容貌美麗,也只有壽陽妝最最襯她?!?/br> 薛燦指尖摸上母親額間的金箔蝶,“就連這花鈿,也很像她當(dāng)年最喜歡的?!?/br> 薛燦說完,轉(zhuǎn)身凝視著櫟容被夸的有些無措的臉,“怪不得說你鬼手有通靈之術(shù),經(jīng)你手入殮的人都能安詳閉眼。櫟容,你最知道他們心底的渴望,你替他們達(dá)成,他們當(dāng)然可以早登極樂。好一個鬼手女。” 薛燦夸人也是直白,櫟容有些臉紅,把婦人白發(fā)散亂的頭顱搭在自己腿上,執(zhí)起牛角梳替她溫柔梳理著枯雜的頭發(fā),想起什么,揚(yáng)頭問道:“薛燦,你娘親,喜歡梳什么發(fā)式?” ——“梳什么頭…”薛燦回過神,他眼前閃現(xiàn)出往日幕幕,耳邊漾起山野里農(nóng)人哼唱的歌謠,自己小的時候,母親哄自己入睡,口里也是唱著這首歌,“遙遙姜地,有女云兮;莞莞美兮,半疆絕兮…” 薛燦的聲音輕得像蚊子撲翅,櫟容胳膊肘戳了把他,“你不知道?那我就自個兒想著梳了?!?/br> “我記得…”薛燦低喃,“她的發(fā)髻,很像天邊的云彩,層層疊疊…人人都說好看…” “祥云髻啊?!睓等蓊D悟,“我家芳婆也喜歡梳這發(fā)式,不過,這應(yīng)該是十多年前時興的式樣了?!?/br> 櫟容已經(jīng)想好一個發(fā)式,應(yīng)該更適合現(xiàn)在的老婦,但薛燦記憶里的母親,還是那個梳祥云髻的美麗女人。薛燦說自己對她已經(jīng)沒有感情,但櫟容看得出,薛燦從沒有一刻忘記過她。 云髻梳好,櫟容替婦人一件件換上壽衣,拾起最外頭的緞子裙時,櫟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緞裙是金陵最好的云錦所織,云錦一尺一金不說,上頭還用金線繡著七彩祥云,櫟容眨了眨眼,薛氏巨富,真不是民間謠傳,一個無名無分的女人,也可以穿如此奢貴的壽衣,要是…當(dāng)家主母歸天…豈不是要拿百車千車的烏金陪葬? 呸呸呸…櫟容心底啐了自己幾口,可不帶這么咒人。 入殮大成,婦人妙妝天成,要不是知道她已經(jīng)死了,常人撞見還以為只是熟睡。芳婆告訴過櫟容,何為極致殮術(shù)——有妝似無妝,已死如復(fù)生,這便是入殮的最高境界。 “你母親…”櫟容看著自己的作品嘖嘖贊嘆,“生前一定是個絕美的女子。” ——“鬼手女一雙妙手,果然不假?!毖N拂過母親身上已經(jīng)整理妥當(dāng)?shù)膲垡?,壽衣平整,連一條褶子都尋不見,櫟容做事做到極致,看得見的看不見的,都是一絲不茍,讓人無可挑剔。 完人一金,殘容十金,毀尸百金,櫟容敢要,就一定值得。 櫟容打了個重重的哈欠,撿起汗巾擦了擦手心,迷糊道:“天都快亮了…真是困死?!?/br> 薛燦被她提醒才記起時辰,窗縫里滲出初升的日光,灑在櫟容兩個烏青眼圈上,櫟容霎時沒了入殮時的干練精神,耷拉著眼皮子又打了個哈欠。 ——“我讓顏嬤帶你去休息?!毖N說著就要推開屋門。 “薛燦?!睓等莺白∷?,“你是鐵打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