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手心——墨石黑亮，金紋閃爍，一個古樸的“雍”字浮現(xiàn)眼前。

    ——“雍…”薛燦低嘆，“墨石…是…雍華府…”

    “當(dāng)年要帶走夫人的…居然是雍華寶藏的后人…”薛燦把墨石墜子交還給辛婉，“夫人…你回絕的…是可撐天下的雍華寶藏…父親窮盡半生，為了也是這個寶藏…”

    “成也雍華，敗也雍華，誰又知道呢?！毙镣袷掌鹉瘔嫞扒f子涂遁世不見，我也問不出他關(guān)于寶藏的秘密，就當(dāng)那是個可望不可及的傳說吧。老天斷我們一條路，我們也許會再闖出一條呢？”

    “我父親得到的那副藏寶圖…”薛燦乍然道，“他也認(rèn)識莊子涂么？”

    辛婉茫然搖頭，“太子虔手中的寶圖，是在我嫁去湘南后才得到的。我也不知道他是從哪里得到，莊子涂也沒有和我提起過…也許…你父親有別的路子…也許…”辛婉嘆息，“人都走了那么多年…許多秘密，我也想不通，但也許再也沒人知道了…”

    “雍華寶藏曾經(jīng)離夫人那么近，夫人都能和他擦身而過…”薛燦蹙目若有所思，“也許我們真的和它有緣無分，既然如此，又何苦這么執(zhí)著呢…不如，不再去想?！?/br>
    “不如不再去想?！毙镣竦袜板氤咧g都把握不住的東西，也許真的不屬于我…前半生錯失的，窮盡后半生又怎么會那么容易找回來…燦兒，你說的不錯，不如…不再去想?！?/br>
    子夜已過，偌大的紫金府也是寂靜無聲，只剩烏金鉤上懸著的絹燈，在暗夜里泛著沉郁的光澤。隱隱一個黑衣人影躍上雍苑的屋梁，盤坐在飛揚(yáng)的檐尖上。黑衣人良久未動，猶如月色映著的孤冷剪影。

    辛婉聽見熟悉的蕭聲，戚戚莞莞，如泣如訴，她看見黑衣人影走向自己，朝自己伸出手來，“辛婉，把我的墨石墜…還給我…”

    ——“莊子涂！”

    辛婉驀然從夢中驚醒，攥著錦被深重的喘著氣，“子涂！是你嗎，子涂…”

    “夫人?！鳖亱吲路奔蓖崎T進(jìn)來，“夫人？您做惡夢了？”

    “莊子涂…”辛婉驚呼，“他來了。”

    顏嬤后背一冷，緊張的點(diǎn)起油燈，里里外外巡視了遍，搖頭道：“府里戒備森嚴(yán)，不會隨便進(jìn)來外人，一定是晚上和小侯爺說多了關(guān)于他的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夫人想多了?！?/br>
    “不，是他?！毙镣裱雠P在床榻上，“子涂，他來過…我聽到了他的蕭聲，顏嬤，你也聽到過的?！?/br>
    顏嬤茫然道：“蕭聲？奴婢就睡在偏屋，哪里有蕭聲？外頭剛剛什么聲音都沒有啊?！?/br>
    “沒有…”辛婉若有所失，“沒有蕭聲…子涂沒有來過？”

    “他要真到了紫金府門口，就一定會來見您的。”顏嬤給辛婉蓋好被子，“府里還有很多事，夫人可不能胡思亂想傷了身子?！?/br>
    顏嬤吹熄油燈，緩緩?fù)肆顺鋈?，院子里，她抬頭環(huán)顧著四周，她看見了飛揚(yáng)入天的屋檐，屋頂空空蕩蕩，哪里有什么人來過。

    ——“小侯爺打算把當(dāng)年的事告訴少夫人…”謝君桓俊臉微變，求助似的看向綺羅，“少夫人才找到她爹的尸首，又只剩一具骸骨，她心里肯定難受的慌，這時候再讓她知道…櫟老三是因為送咱們幾個…才會在湘南遭禍…”

    “我也覺得可以說?！本_羅理也不理謝君桓的眼神，“少夫人知道她爹做的是刀尖上舔血的買賣，一旦回不來就是兇多吉少，就算不是在湘南，湘西湘北哪里都有可能遭禍。她會心傷，但也絕不會怨恨咱們。與其憋在肚里，倒不如一五一十說出來。”

    “小侯爺…”謝君桓聽著也有些道理，軟下聲音道，“她是您的夫人，能不能受得住，又會怎么想，您肯定最清楚。需要我和綺羅做什么，就聽您一聲吩咐?！?/br>
    月色朦朧，薛燦眼神堅韌，“明天，咱們一起送我岳父最后一程?！?/br>
    次日，紫金府已經(jīng)布置下櫟老三的靈堂，芳婆熬了一宿，替櫟老三復(fù)容的尸身換上干凈的壽衣，櫟老三最要體面，若是知道自己走時與尋常尸首看著也差不多，他在天之靈應(yīng)該會慶幸自己留下的這個只想混口飯吃的丑女人。

    “阿容這些年過的也不算糟?！狈计抛⒁曋鴻道先煜さ哪?，“婆子我怎么也沒讓她餓著。十兩黃金，她還等著你回來帶她去買新衣裳。要是知道你不會回來，千金萬金她也不會要?！?/br>
    芳婆理了理櫟老三的衣襟，“阿容是個有福氣的孩子，薛燦待她很好。她是為著你，才會來的湘南，難道真是你這個做爹的冥冥中指引他來這里…把你給挖出來？”

    “要真有冥冥中…”芳婆閃爍著滄桑的眼睛，“櫟老三，到底是誰要了你的命…會是誰…”

    第81章 故人歸

    “要真有冥冥中…”芳婆閃爍, “櫟老三，到底是誰要了你的命…會是誰…”

    關(guān)懸鏡駐足在靈堂外，他遠(yuǎn)遠(yuǎn)看見穿素服的薛燦和櫟容，他們夫婦跪在櫟老三的棺材前，相互扶持。

    宮柒戳了戳關(guān)懸鏡的背, 低聲道：“都到了門口, 咱們是不是也該去鞠個躬？怎么說, 也是咱們挖出來的?！?/br>
    ,

    關(guān)懸鏡沒有動作，他從沒這么討厭自己，討厭自己的多事，討厭自己的執(zhí)著, 世上有那么多事可以去做, 為什么要對這件案子追根溯底？你查出真相, 櫟容就真的會感激你么？你永遠(yuǎn)只會打擾別人的生活。

    關(guān)懸鏡背過身大步離開，薛燦輕抬眉眼，注視著關(guān)懸鏡的背影, 又緩緩低下。

    子夜時分，芳婆累了一天已經(jīng)回屋歇下，靈堂白燭搖曳, 映著櫟容失神的臉。櫟容自打父親失蹤，就知道兇多吉少，陽城莊子里，她已經(jīng)給櫟老三守孝七年, 按照周國習(xí)俗，喪事辦完也無需再守孝，靈柩入土，便是落幕。

    顏嬤得辛夫人提點(diǎn)，要多多照顧櫟容的身子，小廚房里，顏嬤端起才熬好的燕窩粥，忽見院子閃過謝君桓和綺羅的身影，推窗看去，見他倆步履匆匆小心，謝君桓腰系白帶，綺羅髻戴白花…顏嬤頓悟出什么，放下燕窩粥就要往雍苑去。

    才走出幾步，迎面看見楊牧也急急想跟著往靈堂去，顏嬤趕忙喚住，“楊牧！大晚上還不睡？”

    楊牧不情不愿的頓住步子，“我看見謝君桓他們了，他們大晚上不也沒睡么？顏嬤，你瞧見沒，他倆…是要給櫟jiejie的爹披麻戴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