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官服里，在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

    眼前的似乎已經(jīng)不是那個雄霸天下的戚太保，只是一個無助可憐的老人，他不敢相信自己最倚重的女兒和自己天人永隔，這是他當(dāng)男子養(yǎng)育的女兒，也是戚家唯一的希望。

    她出征時意氣風(fēng)發(fā)，她麾下有十萬雄兵，襄郡百年重城易守難攻...怎么就會死了...

    戚少鑾想不通，他怎么也想不通，為何有幾百年祭奠的泱泱周國，就被一群姜人一月間奪取半壁，難道薛燦真的得老天相助，真要滅了大周！

    戚少鑾兩眼一黑，一頭栽倒在大廳里，哐當(dāng)一聲府里驚叫連連。

    戚少鑾睜開眼時，看到的是關(guān)懸鏡蒼白的臉，戚少鑾才一開口已經(jīng)沙啞哽咽，他哆嗦著枯手扯住關(guān)懸鏡的衣袖，“懸鏡，懸鏡...他們殺了蝶衣，殺了我的蝶衣啊...”

    關(guān)懸鏡才要安撫著悲痛的老人，戚少鑾咬齒又道：“一刀穿心而過，是誰做的，是誰做的！”

    關(guān)懸鏡低聲道：“薛燦麾下，女將綺羅使雙刀，聽送棺回來的人說，是綺羅在襄郡城外殺了戚小姐?！?/br>
    “碎尸萬段，一個也不放過！”戚少鑾嘶啞吼叫搖晃著關(guān)懸鏡的肩，“以命償命，以血還血，殺了她，殺了他們！”

    戚少鑾仰面大喘，悲憤著道：“薛燦小兒，殺我蝶衣，還讓人把尸首送回太保府...他是要用蝶衣的死氣煞老夫，動搖周人心智，薛燦小兒，老夫不殺你，誓不為人！”

    戚少鑾驟然起身，死死按住關(guān)懸鏡的肩，凹目赤紅盯視著他的眼睛，“懸鏡，蝶衣傾心于你，事事為你著想，答應(yīng)老夫，你一定要替蝶衣報仇，殺了薛燦，殺了他們所有人，懸鏡，你答應(yīng)我！”

    關(guān)懸鏡也不知該怎么安慰這個絕望悲痛的喪女老者，只能艱難點頭算是應(yīng)下。

    戚少鑾緩上少許，沙啞又道：“今日刑場，抓到潛入鷹都的那個人沒有？”

    關(guān)懸鏡失望搖頭，但眼神仍是果敢，“楊牧就在鷹都，他在我眼皮子底下被神秘人帶走，這也更證實了我的猜測，有心助薛燦的人，一定也還在城里?！?/br>
    ——“你說給薛燦糧草的那個人？”

    關(guān)懸鏡輕輕點頭，“他能冒險救楊牧，應(yīng)該和楊家有些淵源，要能一舉拿下，定會給薛燦一擊重創(chuàng)?！?/br>
    “挖地三尺，絕不放過。”戚少鑾咬牙吐出，“人要抓住，就倒懸在城門外，暴曬成干，送給薛燦當(dāng)作老夫的回禮?！?/br>
    府內(nèi)大廳里，香燭繚繞白緞輕飄，守靈的下人見關(guān)懸鏡過來，都起身退了出去，人人都知道自家小姐喜歡關(guān)少卿，現(xiàn)在人沒了，關(guān)懸鏡能來陪她，小姐在天之靈也會欣慰吧。

    關(guān)懸鏡重撫棺沿，使力推開棺蓋，眼下正是盛夏，襄郡到鷹都快馬加鞭也要至少三日，但棺蓋打開，里面卻沒有尸體發(fā)臭的惡心氣味，聽來人說，姜人照薛燦的吩咐把戚小姐的尸首送回，尸首下都是裝著冰塊的銅盒，棺木里冷如冰窟，可保尸首十日不腐。

    關(guān)懸鏡注視著戚蝶衣失了生氣的臉，他對蝶衣雖然沒有男女之情，但自小長大的情分卻一直都在，戚蝶衣如何待自己，關(guān)懸鏡當(dāng)然知道，見朋友喪命只剩尸體，關(guān)懸鏡心里也是沉痛。

    躺在棺材里的戚蝶衣面容沉靜，妝面素雅，唇上還點了一抹朱砂色，平日她愛扎利落的束發(fā)，頭盔戴起英氣十足，死去的她盤起了端莊的追月髻，她死時應(yīng)該身披銀甲渾身血污，但入殮后的她換上了一身干凈的素色緞裙，雙手疊放在腰間，維持著自如安詳?shù)淖藙荨?/br>
    她軍中歷練，以女子之身馭兵護國，關(guān)懸鏡觸上戚蝶衣冰冷的手，眼眶忽然泛紅。

    關(guān)懸鏡知道，一定是櫟容親手給戚蝶衣入殮，薛燦讓人送回尸首，也并非是要侮辱激怒戚太保。一切都是因為，他們夫婦知道戚蝶衣雖是敵帥，但卻受得起這份尊重。

    ——“我不會死的，死了還怎么和你好。少卿大人還有什么話要說？”

    ——“行軍打仗不是光靠人多勢大，你千萬不能輕看了那些姜人游勇?！?/br>
    ——“絕不輕敵，這是我答應(yīng)你的?！?/br>
    ——“你一定要照我說的去做?！?/br>
    ——“我當(dāng)然知道你的本事，你讓我怎么做，我都依你?！?/br>
    “蝶衣?！标P(guān)懸鏡撫了撫她平整的發(fā)髻，“你說你一定會活著回來的...”

    關(guān)懸鏡的指肚緩緩撫下，落在了戚蝶衣的肩上，他的指尖木然頓住，似乎碰到了什么。

    ——“爹讓人拓下我肩上的刺蝶，說交由你去琢磨獸圖里的秘密。你看，是不是我背上的這副?！?/br>
    ——“你快…披上衣服…”

    ——“拿出來?！?/br>
    ——“什么？”

    ——“我爹給你的東西吶，七幅獸圖，我知道你一定隨身帶著。拿出來?！?/br>
    關(guān)懸鏡記得戚蝶衣大膽的對著自己脫下肩衣，露出女兒家的冰肌雪膚，那是一只形態(tài)詭異的振翅蝴蝶。

    ——“你看著蝴蝶，和我肩上刺的，是不是一樣？”

    ——“照著拓下，當(dāng)然…一模一樣?！?/br>
    ——“我非要你仔細對著，到底是不是一樣？”

    ——“和你肩上的刺花…一模一樣?？欤臁岩路??！?/br>
    指尖撫去，戚蝶衣肩上的刺花處好像有些異樣，關(guān)懸鏡遲疑著伸手想褪下她的衣裳，又怕對死者不敬，冒失壞了戚蝶衣的清譽。

    戚蝶衣神色安詳，紅唇微開似乎有很多話想對注視著自己的這個人訴說，她唇角舒展，又好像在鼓勵關(guān)懸鏡想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論如何，自己在天上都不會怪他。

    關(guān)懸鏡低低於氣，小心脫下戚蝶衣的半邊肩衣，一只手抬起她僵硬的尸身，朝她肩后看去。

    ——“櫟容?！标P(guān)懸鏡低呼了聲。

    戚蝶衣肩上原本的刺花被櫟容的手繪代替，也是用朱砂描成，蝶形與原本的乍一看去竟是一模一樣，看來是戚蝶衣死前用匕首毀去刺花，卻又被櫟容修復(fù)...

    這是雍華寶圖的其中一幅，如此看來，薛燦他們也在尋找寶藏，而且櫟容也一定為薛燦重繪野馬和白虎...戚太保說的不錯，能娶鬼手女為妻，薛燦也是如虎添翼。

    這夫妻二人合力鉆研，也許真的可以找到傳說中的雍華寶藏。

    關(guān)懸鏡摸出懷里的蝶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