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這些偏激又不經(jīng)過思考的話語一股腦兒從我的嘴里蹦出來。

    “什么都別問，我不可能去北京，這就是我所有想說的話。”

    “即使我要回到父母身邊，即使北京有更好的發(fā)展前途，即使北京有……我，你也不愿去？”

    “畢業(yè)季分手季，大家什么沒見過，我可以接受。如果跟你在一起的代價是委屈自己、犧牲多年的夢想和努力，那我寧愿不要?！蔽宜﹂_韓行之的手，不顧他在身后孤漠的身影。

    韓行之

    寢室的其他三人都不準(zhǔn)備考研，而我卻在辛辛苦苦準(zhǔn)備半年后作勢放棄，這讓他們難以理解，尤其是余遇。

    “你什么意思啊，這都快要考試了你才說不考復(fù)旦要去北京，隆晨怎么辦？”

    “我管她那么多，兩句話沒說好就炸毛，這幾年我都是怎么忍受的？有自虐傾向嗎，想不通?！?/br>
    幾天之后，報考時間截止。齊飛低聲問我：“你到底報了哪個學(xué)校？”

    “不說了嗎，北京。她要去就去，不去拉倒，小爺我才伺候不了她那尊大佛?！?/br>
    從未想過這出于男人自尊心的一句話，會成為我和隆晨之間多年的鴻溝。我不知道齊飛是怎樣回復(fù)隆晨我要去北京不可動搖的決心，只是當(dāng)她淡然地朝我質(zhì)問，那云淡風(fēng)輕模樣讓我心里像有一百只蟲子在爬，很癢又抓不住痛點。

    “你報了北京？”

    齊飛和余遇在一旁擔(dān)憂地看著我們，我朝隆晨大聲開口：“是，我就是要去北京。你不會為我考慮，我也沒必要為你妥協(xié)。我今天把話放在這兒，去不去隨便你，別后悔?！?/br>
    “希望你別后悔?！彼竦匦α艘宦?，沒有任何責(zé)罵我的話，但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壓迫眾人的神經(jīng)。

    隆晨叫我別后悔，我可能會后悔。

    她走了，什么話都沒留下。三個月后，筆試結(jié)果公布，隆晨以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成績落馬。謝一一打電話告訴我，隆晨很正常但又很不正常。正常的是她并沒有因此頹廢傷心甚至絕望，因為學(xué)習(xí)對她來說是一件如此重要的事；不正常的是，這些都不該是她的表現(xiàn)。

    論文答辯，畢業(yè)典禮直至離開學(xué)校的最后一天，我再也沒有見過隆晨一面。這大半年的時間，她就好像人間蒸發(fā)，消失無蹤。階梯教室里再沒有一個扎著馬尾的清麗背影，圖書館里再沒有奮筆疾書的臨窗玉人，我的身邊再沒有她。

    我們從未正式說過分手，而在所有人眼里，我們已然分手。曾經(jīng)調(diào)侃我的兄弟，曾經(jīng)羨慕我們的情侶，無一不用扼腕嘆息的眼光審視我，似乎在嘲笑而默于感慨，終究擺不脫畢業(yè)分手的命運。

    我們之間的最后一次談話，是在男生寢室樓下。我和余遇、齊飛從球場回來，看見她歪著腦袋靠在樹干上的身影。齊飛和余遇下意識要離開，我伸手?jǐn)r住他們：“走什么走，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我今天還就不信這輩子都要低頭?！?/br>
    十九歲的韓行之莽撞，做事不經(jīng)過大腦；二十歲的韓行之抱住隆晨，說再也不會讓她哭；二十一歲的韓行之以為牽手的那一秒就是永恒的未來；二十二歲的韓行之用男人的“自尊”親手摧毀這一切。

    “希望你別后悔?！彼@么對我說。

    我有無數(shù)個機會接近她，有無數(shù)個機會安慰她，有無數(shù)個理由去叫她，也有無數(shù)個借口自我逃避。終于等到她消失在我的生活里，我才知道后悔。

    楚瑜拉著拉桿箱從寢室樓里走出來，這是清校的最后一天，她看到我的眼睛里帶著憤恨，厭惡以及我能感知到的惋惜，為隆晨的惋惜，她說了一番我將終身不能忘懷的話。

    “別去找她，當(dāng)然你也并沒有找她。這件事只有我一個人知情，現(xiàn)在終于能夠告訴你。有秘密不痛苦，守秘密才痛苦。

    你媽來找她的那天，我原本跟她在一起。后來回到寢室，她的情緒很不對勁。在我再三逼問之下，她才對我說了你們之間的分歧與矛盾。說實話，你們兩個都在作死。

    你們一起認(rèn)真準(zhǔn)備了大半年，怎么可能說放棄就放棄。你也是，她也是。復(fù)旦大學(xué)是她從小的夢想，高中父母離婚，情緒受到影響而發(fā)揮失常，因而錯過了。北京有再多再好的學(xué)校，那也不是當(dāng)初隆晨追逐夢想道路上前進的方向標(biāo)。你不能想象她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而你一個自私的決定就要讓她放棄這一切，和你遠(yuǎn)走高飛。

    她很敏感，又很脆弱。父母婚姻的失敗對此造成了很負(fù)面的影響。能讓她媽放棄事業(yè)和愛好安心在家當(dāng)主婦的公司老板，最終敵不過一個頂著啤酒肚快要禿頂?shù)钠胀腥恕?/br>
    志愿申報的最后一天，她找齊飛打聽你的報考消息，最終確定是北京。情理之外而又在意料之中，說不失望是假的。但是，她卻下定決心對我說‘我相信他，他不會做出讓我失望的事，我愿意用我的后半輩子當(dāng)做和他的一場賭注，結(jié)果雙贏?！艞壛藦?fù)旦，選擇了北京的學(xué)校。

    那天在男生寢室樓下，她想告訴你這個好消息。而事實上，你把她所有的驕傲和自尊狠狠踩在腳底，只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齊飛和余遇都看在眼里，他們罵你了嗎？

    別懷疑，隆晨躺在病床上高燒不退甚至于后來考試的發(fā)揮失常，全是因為你。你叫她別后悔的那一天晚上，那個傻姑娘站在你們寢室樓下等了一夜，她給你發(fā)了短信說在外面等你，你卻始終沒有回復(fù)。

    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暈倒的，醒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躺在醫(yī)院。開口的第一句話是‘我們分手了’，我真為她高興。

    這半年來，你自問有沒有為她做過什么。別說你的內(nèi)心自責(zé)了千百萬次，恐怕你只是在嘀咕隆晨為什么沒有找你，抑或是反正后面有一堆女人在排隊等著。

    她永遠(yuǎn)不會后悔?！?/br>
    這是楚瑜對我說過最長的一段話，有邏輯有條理還有情緒，只是沒有爆發(fā)。我看著她拉行李箱的身影越走越遠(yuǎn)，直至消失在盡頭的拐角處，依然不敢上前去問一問“隆晨到底在哪，她過得好不好？”

    三年來，我漂泊于干燥而又沙塵漫天的北京，流離于繁華而又虛無縹緲的上海，這些地方?jīng)]有一處是我的安身之地?；蛟S曾經(jīng)，我想過要在上海安家落戶，也想過在北京闖出一片天，終究沒有做到。

    隆晨、謝一一、楚瑜、張瑤清。

    韓行之、齊飛、宋書言、于遇。

    這些飄散在青春里最美麗的剪影，終于隨著歲月長河逐漸飄零。我們無畏地愛過某一位女生，也任性地丟掉某一段感情。

    我有一個不算秘密的秘密從未對人啟齒，今天卻想說一說。齊飛問我志愿填報事情的時候，我說了本世紀(jì)最大的謊話，“復(fù)旦大學(xué)”四個大字顯示在黑色的框框上，我望著它，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