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書咬了咬牙才說道：“女兒，在你昏迷的時(shí)候，京城來了一道圣旨，皇上，皇上要求你進(jìn)京完婚，然后為雍王陪葬！”

    又是針落地都能聽見的寂靜。

    白云暖苦笑起來。雍王原說過，他打仗可能需要兩三年時(shí)光，那時(shí)她剛好守完母親的孝，他凱旋，她除孝，二人剛好完婚?，F(xiàn)在看來，他是為了及早和她完婚才命喪沙場嗎？

    寧彥氣憤道：“阿暖，你不知道吧？完婚殉葬的圣旨是洛甫相爺?shù)闹饕?，他這是在報(bào)雍王悔婚的仇，太陰險(xiǎn)！太歹毒了！”

    白云暖聽在耳里，卻平靜如斯。

    白玉書哭道：“女兒，你若不愿意就逃走吧！父親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送命，這樣我沒法和你母親交代……”

    “不，我愿意！”白云暖從床上坐起了身，用平穩(wěn)而有力的聲音堅(jiān)定地對眾人說道。

    那目光里的毅然決然令所有人都深深一震。

    第一百九十三章主仆相認(rèn)

    夏末秋初，夜涼如水。

    窗外，夜風(fēng)正肆意地吹著，把窗框叩得簌簌作響。窗內(nèi)，一燈如豆，凄然地照射著那低垂的床帳。

    白云暖蜷縮在床上，手抓棉被將自己連頭蒙住。她緊緊地閉著眼睛，不哭，不動(dòng)，不說話，不思想……她什么都不想做了，甚至不想看這個(gè)世界。

    明天，明天就去京城，和你團(tuán)聚了。

    黑漆漆的被窩里，白云暖對自己說。

    “我來和你說幾句話就走，這幾句話很可能是我這一輩子同你說的最后幾句話，所以請你認(rèn)真聽好。”

    曾經(jīng)，站在聽雨軒的園子里，張易辰對她說。

    “第一，你可能心里困惑，我為什么見你一面就要向父皇請婚，我的答案是就憑你這張臉，足夠我這么做。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夠美，美到我看一眼便想據(jù)為己有。如果我不搶先一步，今天父皇的圣旨便是宣你入宮了?！?/br>
    “第二，你擔(dān)心不能替你母親守孝三年。如果你運(yùn)氣好的話，守孝期滿之日可能是你我完婚之時(shí)，如果你運(yùn)氣不好的話，很可能便要做一個(gè)望門寡，因?yàn)槊髂甏禾?，我便要領(lǐng)軍出征，攻打蘭嶼……我不能確保三年之內(nèi)一定能攻打下它，我甚至不能確保，三年之內(nèi)，我一定能平安回來。所以，貿(mào)然請婚，我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我要和你說的第三件事是關(guān)于洛七尾的，你說你不搶朋友的丈夫，我向你保證，回京城之后，出征蘭嶼之前，我會妥善處理洛七尾的事情的，你不用與人共侍一夫，如若三年之后我能凱旋，如若不能，你也不必和別的女人一起替我守寡?！?/br>
    白云暖的淚終于是滾落下來，越思越想越發(fā)覺得雍王對她情深意重，不過是數(shù)面之緣，不過是蜻蜓點(diǎn)水，竟得他如此厚愛，罷罷罷，與他成婚，替他殉葬，她都甘心情愿。

    屋門吱呀一聲開了，小七悄悄走了進(jìn)來。

    她撩簾入了里間，站在床前，注視著白云暖露在被外的發(fā)絲，許久許久，任憑夜色流逝，更鼓頻頻。

    冷冷的夜色，仿佛被這巨大的沉哀給牢牢凍住了。

    白云暖覺察到床前有人，她從被窩中探出頭來，看見一臉淚水的小七，不禁一愣。

    “你怎么在這兒？”白云暖問。她的聲音憔悴而無力。

    小七的淚重重滾落，她“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哭著喊道：“小姐，我苦命的小姐……”

    白云暖撼然地看著小七，心里琢磨著：這小七是寧彥的丫鬟，自己與寧彥談不上多么深交，就算感情再好，也輪不上她一個(gè)丫鬟為別人家的小姐痛哭流涕呀！

    “小七，夜晚了，你快回去吧！免得你家小姐為你著急！”

    “不！”小七一把上前握住了白云暖的手，“小姐，你才是我的小姐，你才是我的小姐?。　?/br>
    白云暖蹙起了眉頭，盯著眼前哭成淚人的小七，心里一顫，啞聲道：“心硯？”

    小七不住地點(diǎn)頭，嗚咽著說不出話來。

    白云暖這時(shí)這刻無法說清自己的心緒。枉死的心硯重生成小七，這是真的嗎？

    她爬到床邊去，捧住小七的臉不住地打量。這是一張十三四歲的小女孩的面容，白嫩干凈，和過往的心硯完全不一樣，可是那眼神卻似曾熟悉。不錯(cuò)，是心硯！的確是心硯！

    白云暖一下將心硯抱在懷里：“太好了！心硯，你活過來了！這是真的嗎？”

    小七點(diǎn)頭，又哭著搖頭，“可是我的好小姐，你卻要離我而去了……小姐，讓我代你去死，好嗎？你現(xiàn)在就逃走，我替你嫁入雍王府，我替你為雍王陪葬，好不好？沒人知道的，小姐！心硯死了一次，卻又幸運(yùn)地活過來，小七的命是心硯走了狗屎運(yùn)揀來的，所以讓心硯代替小姐死吧！心硯本就不該再活，所以讓心硯為小姐死吧……”

    小七說著，就要拉白云暖走。

    白云暖卻呆在床上不肯動(dòng)。

    死而復(fù)生，這是多么小的幾率？她也死過一次，活過來了，這一世她也是揀來的，為一個(gè)愛自己的知己殉葬又有何妨？他愛她的美色，她便用這美麗的rou身殉了他便是了。

    “心硯，你聽我說，你不再是心硯，你是小七，你不再是我白云暖的丫鬟，你是寧彥的丫鬟！你既然死而復(fù)生了，就要牢記自己的身份！我和王爺完婚，這是皇上的圣旨，誰也改變不了！”

    “可王爺已經(jīng)身亡了！”小七喊起來，“讓一個(gè)活人殉葬，這太殘忍！”

    “心硯，不，小七，我是甘心情愿的。再者，皇命難為，我不能拿白家上上下下幾十條人命開玩笑，舍我一人，值了！”

    白云暖的眼里是篤定而灼熱的目光。小七不再言語了。感情的事，她是懂得的呀！她唯能祝愿的便是，雍王和她家小姐能像她一樣幸運(yùn)，死而復(fù)生。

    ※

    小七離開白云暖的房間，回到自己屋里時(shí)，嚇了一大跳，寧彥赫然站在耳房里。

    “小七，你去哪里了？”寧彥嗔怪。

    “小姐，你這么晚找小七什么事？”小七忙擦干臉上的淚痕，困惑地看著寧彥。

    寧彥道：“我睡不著，明天阿暖就要上京了?！?/br>
    小七心里的愁緒是才下眉頭，又上心頭?？墒牵〗阏f得對，和雍王完婚并殉葬，無論是不是相爺?shù)闹饕?，都是皇上下的圣旨。白家雖是藏書世家，卻只是無權(quán)無勢的平民，拿什么抗旨？即便是達(dá)官貴人，亦沒有人敢抗旨吧？

    “小七，我們不能白白讓阿暖送命?！睂帍┟碱^緊蹙，在屋內(nèi)焦急地走來走去。

    “可是，那是皇上下的圣旨……”小七紅愁綠慘，一籌莫展。

    寧彥卻抿了唇道：“聽說雍王的尸身回京，之所以未入殮，是因?yàn)槟鞘黼m然中毒而亡，又經(jīng)長途跋涉，卻并未有絲毫變化，就和活人一般栩栩如生，只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