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的人，幾乎沒人愿意與她多說一句話，她的傾訴欲受到壓抑，只要找到機會，就說個沒完?！?/br>
    祝瑾年深吸一口氣，慢慢呼出的同時，又把自己在鄒英家看到的一些細(xì)節(jié)過了一遍，才接著說：“剛進門時，她下意識想讓我們換拖鞋，打開鞋柜一時沒找到，才讓我們直接進來。我看到鞋柜里除了她的幾雙鞋子外，連一雙室內(nèi)拖鞋都沒有。一次性紙杯——想必你也注意到了，她挺費勁才找出來。她家收拾得還算整潔，說明她并不是一個連兩三個杯子都不愿意洗的懶婆娘，為什么不拿普通杯子給我們倒水，而要費那些勁找紙杯？最大的可能就是普通杯子因為根本沒什么機會用，所以被她收進了比紙杯還難找的什么地方。這一切都說明她家?guī)缀醪粊砜腿?，因此沒有必要準(zhǔn)備空余拖鞋和幾個用于待客的杯子。我能理解沒人愿意上她家做客的原因，反正，我不會再去聽她演講第二次?！?/br>
    說罷，她又揉揉太陽xue，也不知是不是聽了太多抱怨的緣故，頭隱隱有點疼，腰也發(fā)酸。

    聶羽崢目不轉(zhuǎn)睛望著前方的道路，“恐怕任何人在鄒英面前都會變得寡言，喬怡潼也不例外。從小，她就默默地接受了鄒英對她施加的負(fù)面影響，她本來就是一個很容易受到暗示的人，何況是這樣日積月累的喋喋不休。她開始把老喬的出走、鄒英的孤苦往自己身上攬，漸漸放大到將別人的錯誤或者不好的遭遇和自己的言行劃等號?！?/br>
    聽他這么說，祝瑾年故意借題發(fā)揮、話中有話又非?？瘫〉卣f：“一個背叛家庭搞婚外戀的男人造就了這個畸形的家庭。不明白有些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吃著碗里還要看著鍋里，發(fā)達之后好像非得外面找個小的才能顯得自己多能耐。在出軌時就不能想想后果？會不會讓老婆痛不欲生？難道為了一時之快，就要讓別人承擔(dān)痛苦？這種人一定會遭到報應(yīng)，你說是不是？”

    聶羽崢久久沒有回答，祝瑾年覺得，再怎么遲鈍的人也應(yīng)該聽得出來，何況是他。自己肯定成功地刺中他了，希望他明白她的決心，有所收斂，退一萬步說，他可以搞婚外戀，但別來找她。

    誰知，人家聶羽崢只不過把她的這些話當(dāng)成是聽一下午怨婦碎語的抱怨罷了。

    礙于他畢竟是頂頭上司，并不想放棄荒漠甘泉這份好工作的祝瑾年還不想馬上跟他撕破臉皮，她一直隱忍著、用暗示和反諷提醒聶羽崢的原因也大多源于此。她舒了一口氣，轉(zhuǎn)移話題：“喬怡潼來咨詢時完全隱瞞了欣雪的事，也不知是真把自己忽悠忘記了，還是故意騙我。還有醫(yī)院的事，她不肯說自己是因為割腕而在鵬市住院，非說自己是在涼肅入院檢查腦部的?！?/br>
    說起這個，祝瑾年有點不高興，來訪者無法對咨詢師坦誠，就是互相浪費時間。

    聶羽崢并未表現(xiàn)出任何不悅情緒，平靜地說：“我之前以為，喬怡潼割腕是留下案底后不久發(fā)生的事，今天卻得知她去鵬市后才自殺，這個時間點，恰好跟葉欣雪吸毒過量導(dǎo)致死亡的時間對上了?；蛟S，讓她大受刺激的不是卓磊的犯罪行為、自己受到的議論等，而是欣雪的死。她對欣雪這個好友的情感比我們想象得復(fù)雜，因為經(jīng)常被鄒英、同學(xué)們拿來比較，除了羨慕、嫉妒外，還有一點點出于欽慕的下意識模仿。”

    “模仿？你說喬怡潼主動模仿葉欣雪？”

    “暗暗觀察，悄悄模仿——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能夠解釋她能輕易將自己偽裝成葉欣雪的樣子？難道真像某人說的那樣，靈魂穿越？”

    祝瑾年不以為然，“我還是想不通?！?/br>
    他微笑，“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br>
    見他又開始引經(jīng)據(jù)典，祝瑾年不禁翻個白眼。

    “你和蘭潔斐是好朋友，但是，讓你立刻模仿她的言行，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偽裝成她，恐怕你做不到，同理，讓我裝出王謙或者杜格致的樣子，我也無能為力?！奔t燈，聶羽崢停車，轉(zhuǎn)頭看住她，目光灼灼，“很少人能做到對某人產(chǎn)生感情的下一秒就告白、產(chǎn)生怨恨的下一秒就動手傷人。我們看似忽然做出的某個決定、說出的某句聽上去沒經(jīng)過思考的話，其實在潛意識里都經(jīng)過了漫長的醞釀?！?/br>
    漫長的醞釀——他在暗示她什么？他怎么還敢暗示？

    祝瑾年移開目光，不與他對視。

    “心理學(xué)專業(yè)出身的你，應(yīng)該知道人的潛意識是多么強大和浩瀚，甚至不可思議。”聶羽崢接著說，“變成葉欣雪，她也必然經(jīng)歷了相當(dāng)長的醞釀，才能以喬怡潼的身份，說出葉欣雪的聲音、表現(xiàn)出葉欣雪的性格。我相信，自她倆相識開始，她的潛意識就開始對葉欣雪進行模仿，葉欣雪死訊一傳來，她的模仿行為找到了突破口，爆炸一樣從潛意識變成了直接行為，把她變成了‘欣雪’?！?/br>
    祝瑾年瞪大雙眼，“你的意思是，無論那個一開始來咨詢夢游的‘欣雪1’，還是打電話去電臺說自己有失憶癥的‘欣雪2’，其實都是同一個‘欣雪’？那……喬怡潼自己呢？她把自己藏到哪里去了？！”

    聶羽崢的語氣，透著一貫的自信，“欣雪1，欣雪2，你對她的稱呼很有意思。而我，更愿意將她的不同狀態(tài)稱為‘被壓抑的喬怡潼’和‘混亂的葉欣雪’。”

    “這……”祝瑾年愕然，來涼肅不過三天，她完全被撲朔迷離的喬怡潼給搞懵了。

    聶羽崢的眼睛忽然似鷹般銳利，在重重迷霧中，抽絲剝繭地找出一條隱線，“葉欣雪，一個發(fā)育不完全的次人格；喬怡潼，一個主動隱退的主人格。”

    “雙重人格！”最初的猜想獲得了肯定，祝瑾年竟然有種說不出的激動。

    “不好意思，具體來說，是一個尚不成熟的雙重人格。如果這是一道考題，你的答案還是只能得一半分?jǐn)?shù)。”聶羽崢像戲弄她一般，狡猾地笑道，然后解釋：“喬怡潼的心理測試結(jié)果顯示，她富于幻想，極容易接受暗示，具有癔癥個性。再者，我發(fā)現(xiàn)她的體檢報告也有問題。一些常規(guī)的血液、尿液報告都沒有，正像鄒英說的，喬怡潼做的是價格比較貴的SCT顱腦和MRA腦部加血管項目。其中的頭顱CT和磁共振掃描結(jié)果并非她一開始說的‘沒有問題’，反而，存在顳葉及基底節(jié)區(qū)局灶性病變，究竟是炎癥還是神經(jīng)系統(tǒng)細(xì)胞變性，或者，還有其他什么原因，當(dāng)時她居然沒有做進一步檢查，因此沒有后續(xù)。只是，不知她出于什么樣的考慮，對我們隱瞞了此事。個性、病理——綜合兩者和她日常表現(xiàn)，她的癔癥主要呈現(xiàn)的是分離性癥狀，雙重人格和分離性遺忘正是具體表現(xiàn)之一?！?/br>
    那什么顳葉及基底節(jié)區(qū)局灶性病變，祝瑾年聽得云里霧里，但還是能理解聶羽崢的話。喬怡潼沒有刻意欺騙和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