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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百草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41

分卷閱讀41

    脫了水的樹皮,仿佛馬上就要裂開,卻強迫自己站直了,將干澀的聲音壓平:“事關(guān)重大,請恕弟子再加確認(rèn),當(dāng)初師尊身負(fù)兩重毒傷,又勉強割裂元神,如此是怎么……”

    含光真人面上的不耐煩之色更重,咳了幾聲,怫然道:“我沒被那鬼釘子弄死,現(xiàn)在倒快讓你煩死了。你問我怎么活下來的?管你哪門子的事——你是打算讓我在這傷春悲秋給你寫部血淚史拿出去賣錢還是怎么著!我就問你,到底幫不幫我把密室打開?”

    他手中一用力,把那夜明珠給摳了下來。

    姜云舒知道他現(xiàn)在的狀況大約不適合動用靈力或做劇烈動作,不然也不會讓她代勞開啟密室。她雖心頭郁結(jié)不得疏散,但人已漸漸冷靜下來,便上前一步,止住含光真人的動作:“師尊身體不適,還請安心少待片刻就好?!?/br>
    邁出這一步,兩人便都站在了本就不大的百寶閣正前,她幾乎能感受到對方微涼的氣息,可也就是在這一刻,她卻又覺得她和那個人之間卻又分明隔了一道天涯,而這距離,大約窮極她的一生也再無法跨越了。

    姜云舒忽然覺得有點好笑——這可不就嚴(yán)絲合縫地印證了她當(dāng)日悟出的“無?!泵矗?/br>
    她把發(fā)辮甩到身后,借著含光真人指間夜明珠散發(fā)的光芒三兩下便攀上了百寶閣頂,回頭低聲問道:“師尊可需攙扶?”

    含光真人并沒立刻回答,他靠在百寶閣上,仰頭望著那扇悄無聲息地浮現(xiàn)在半空中的古樸木門,一雙常常微斂著的眼中有轉(zhuǎn)瞬的恍惚,又很快地恢復(fù)如常,像個慵懶的帝王似的抬起沒受傷的那只手腕。

    即便已經(jīng)被開啟過數(shù)次,但那間密室依舊如同被塵封了千年萬載一般,連飄蕩著浮塵的空氣都沉凝厚重得令人幾乎難以承受。

    姜云舒把夜明珠塞回去的時候,含光真人就已推開了她的手,自個扶著墻晃晃悠悠地走了進(jìn)去。

    他停在桌邊,低頭凝視了腳邊那一大灘干涸的血跡一會,蒼白的嘴角生硬地牽起來,雙手不由自主地按在胸口上,仿佛當(dāng)初迷心釘帶來的傷口又開始疼痛似的。

    姜云舒那顆尚未來得及修煉到七情不動的心就沒出息地又開始刺痛起來。

    含光真人卻并沒有被那些虛幻的痛覺糾纏太久,不過幾息的工夫,他就松開手,扶著椅背坐下來,仔仔細(xì)細(xì)地將桌上歪倒的筆架擺正,又把剩下幾張沾了血跡卻沒有書寫過的紙張收攏好、放在一邊,然后忽然想起來了什么,彎下腰在桌腳邊上叩了幾下。

    一小片木頭隨著叩擊脫落下來,露出里面狹小的中空部分來。

    那里頭好像有什么東西,含光真人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把它拈出來放在桌上,又展開包裹在外面的一層褪色綢布。那東西這才顯露出全貌,是一副卷起的人物小像,展平也不過巴掌大,卻纖毫分明,栩栩如生。

    姜云舒忍不住湊近了細(xì)瞧。

    那紙上畫的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子,長相倒不是太出色,但一雙眼睛卻深潭似的,既幽深又水光瀲滟,即便只是筆墨勾勒出來的,也能讓人衷心贊一句明眸善睞,更不知其本人又是如何風(fēng)姿了。

    含光真人卻低低地苦笑出聲,那張經(jīng)常情緒寡淡的臉上竟然顯露出幾分蒼涼來。他目光沉沉地最后凝視那幅畫一眼,單手按在畫上,緩緩地自上而下拂過,那經(jīng)歷了上千年的塵封也未曾損毀半分的小像,便無聲無息地在他手下化成了齏粉。

    做完這些,他像耗盡了力氣似的向后靠在椅背上,眉間那些帶著譏諷的鋒銳斂去,取而代之的是難掩的疲憊。

    良久,他才瞅瞅姜云舒:“好奇?”

    姜云舒在聽到他聲音的時候,心中好似又驀地被蜂針蟄了一下,卻立刻不動聲色地把那點微小的漣漪抹平,居然十分出人意料地笑了下,平淡卻又十足光棍地答道:“可不是么,探聽別人的秘辛是女人天生的愛好?!?/br>
    含光真人嗤笑:“就你?毛都沒長齊呢,還女人。”

    姜云舒:“……”

    果然剛才還是應(yīng)該把他按進(jìn)池塘里淹死算了!

    含光真人卻出人意料的并沒有吊胃口的習(xí)慣,拍了拍手上的紙灰,淡淡道:“那是我當(dāng)年的夢中情人?!?/br>
    姜云舒繼續(xù)默然無語地悵惘自己那點不如喂狗的懵懂情懷。

    隨后她就意識到,原來含光真人并不是個少言寡語的人,他不說話,僅僅是因為脾氣壞、懶得搭理人,而他想說話的時候,簡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不僅話多,而且隨便挑出來一句就能把人噎個半死。

    這會兒他休息了半天,臉色比之前好看了許多,便四處打量起來,目光落在滿是血跡的床上的時候,輕輕“咦”了一聲:“不對啊,我記得我是死在桌子這的呀?”又一錯眼,瞧見床上端端正正地放著的小盒子,便輕笑道:“這又是什么東西?我的骨灰盒子?”語氣輕描淡寫得仿佛在說與己無關(guān)之事。

    姜云舒當(dāng)日確實將那些尸身散成的微塵收攏送了回來,但此時卻不想多提,只挑揀著回答了最初的問題:“十幾年前我爹誤入密室,大概覺得你可憐,就搬到床上去了?!比缓笤谛睦镅a了一句——現(xiàn)在想來真是多余。

    含光真人聞言怔愣了片刻,才忽然輕笑出聲:“真沒想到?!鳖D了頓,又托著下巴笑道:“也算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了,都跟你們家老祖宗一點也不像?!?/br>
    姜云舒心中一顫,想到那場年代久遠(yuǎn)的血腥殺戮,就又心緒沉重起來。

    含光真人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不甚在意地擺擺手:“天底下就沒有什么是長盛不衰的,興亡更替再普通不過。雖然我那些親人都是好人,不該落得那么個下場,但你也該知道,我在意的從來就不僅僅是姜家沒了,而是……”

    他說這話時的神態(tài)恍惚又與玉玦之中那縷殘魂奇異地重合了起來,但接下來便話鋒一轉(zhuǎn),嗤笑道:“何況冤有頭債有主,就你們家現(xiàn)在這仨瓜倆棗的后人——比如你那個老古板的伯父,連當(dāng)年的那筆爛賬都沒聽說過,我就算為了尋仇,狂性大發(fā)地把他們都給砍了,能有個屁用!”

    姜云舒被噎得臉都快綠了,再怎么看得開,眼見著當(dāng)初那謙謙君子的幻象被殘酷的現(xiàn)實沖刷得連個渣子都沒剩下,實在也令她無法不介懷。

    她正在悶悶不樂,就又聽含光真人重提起曾問過的那個問題:“你把那些惡心人的釘子藏哪了?”

    姜云舒把思緒收回來,微微嘆了口氣。

    她這回沒有避而不答,聽他問起,便立刻把從不離身的小巧乾坤囊從衣襟里面取出來,從里面掏出來幾根黑沉沉的迷心釘來。

    含光真人在瞧見那些釘子的時候瞳孔驟縮,不自覺地抓緊胸口,身子也往后仰去,撞在椅背上才 “嘶”地輕輕抽了口氣,干巴巴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