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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地抹去葉清桓唇邊咳出的鮮血,欣慰地笑起來:“十七公子,你看,你心愛的小徒弟就要死了呢?!?/br> 她戲謔而輕蔑地瞧著兩人毫無意義的掙扎,溫聲道:“真是可憐又可悲的弱者,你說是么?”又歪一歪頭:“你猜,你那小徒弟有沒有你的好運氣,能將元神從禁錮里逃脫出來?” 葉清桓一張嘴就涌出血來,幾乎發(fā)不出聲音,只能聽著阿浣繼續(xù)笑著說:“你看,你祖父祖母死了,你父母叔伯死了,你的兄長死了,你的姊妹死了,你那對雙生的侄子侄女還在襁褓之中就死了,連你最尊敬的姬先生也死了……這么多人的命,難道都抵不上那幾句話來得貴重么?如今,你好不容易又能和人親近了,難道還要讓這個小姑娘死在你眼前么——就和當年一模一樣?” 她聲音一頓,不好意思似的輕笑著改口:“不對,我說錯了,這小姑娘豈止是死,更是——身死靈滅,永不超生!” 說完這句,阿浣疲累了似的松了手,冷冷看著葉清桓無力地倒回血泊中,隨后漫不經心地笑道:“你可快點想,等冰沒了頂,即便我想要救她,只怕都沒機會了呢?!?/br> 而此時,玄冰已然攀爬到了姜云舒的肩膀。 她只剩下脖子和腦袋還露在外面,已經連動一動都困難萬分,而她此時也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完全放棄了掙扎,只目不轉睛地透過最外層的冰墻默默注視著葉清桓。 她在等著他救她。 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應允而已,上古神族的血脈已然斷絕,神農傳人也已經殞落,尸身成塵,他早就沒有了堅守的理由。 可是,他卻依然無法說服自己點頭。 一行淚水從姜云舒的右眼角滑下來,卻轉瞬便被凍結。 淡藍色的碎冰極快地順著這條細細的冰痕攀爬上來。 葉清桓喉嚨受損發(fā)不出聲音,而用盡全身力氣,也只向前掙動了寥寥幾寸距離,他十指深深摳入石縫之中,鮮血染透了泥土。 在他眼前,那張不久之前還沒心沒肺地笑著的秀麗臉龐,已經有一大半被覆入了冷硬的堅冰中,唯一還能看到的那只眼睛正大大地張著,失神地望著這人世間最后的光景,里面透出混雜著痛苦、恐懼與絕望的情緒,而在眼底最深處,一絲隱藏著的怨恨漸漸蔓延出來。 葉清桓忽然就想起她笑嘻嘻地問“師父,你是不是也有一點喜歡我”的樣子,只覺心臟好似在一瞬間被撕扯得粉碎。 恰在此時,阿浣輕柔飄忽的聲音又在他耳邊幽幽地響起來:“值得么?就為了幾張書頁,那么多人都死了,都因你而死……為什么就是不告訴我呢?” 寒冰終于無聲無息地將那只充滿了痛苦的眼睛也覆蓋住了。 葉清桓的身體微微痙攣了一下,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般癱軟下去,目光從那一柱新生卻又仿佛亙古留存下來的寒冰上滑落,漸漸渙散開來。 “是啊……”他茫然地想,“不過是幾張書頁罷了,這么多年,為什么不說出來呢……真的值得么……” 第41章 太虛門 無數分不清是今生還是前世的回憶,紛至沓來地涌入葉清桓昏沉的腦海中。 先是一個秀麗的少女帶著泫然欲泣的表情,卻又異常堅定地微笑著說:“師父,我心慕于你?!?/br> 隨后場景一變,他仿佛再度置身于姜家驚蟄館的密室之中,眼看著費盡心力訴于筆端的字跡被自己咳出的鮮血一點點掩蓋住…… 再往后,是那個本該喧囂的除夕夜里,一起長大的鐘浣褪去了嬌柔溫順的笑臉,眸中露出了令人心寒的陰郁。 剛剛從人身上割下的血rou被一片片拋到他眼前,養(yǎng)尊處優(yōu)、一輩子連指頭都沒劃破幾次的小女孩拖著血rou模糊的半邊身子尖聲哭喊道:“哥,他們是壞人,別說!一個字都別告訴他們!” 昔日面容絕美的女子頂著滿臉血污,一字一頓地告訴他:“你雖隨我葉家姓氏,卻不許辜負你父族傳下的神農血脈!” 還有一顆顆熟悉的頭顱噴濺著鮮血滾落在他腳下。 襁褓之中幼兒的哭聲戛然而止,姬先生蒼涼的大笑回蕩在夜空之下…… 而這一切紛亂的畫面最終都歸結與一只被覆蓋在寒冷冰層之下的眼睛,充滿恐懼、痛苦、不甘與怨恨的眼睛…… 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所堅持的一切,究竟是對是錯,他忽然就分不清楚了。 不過,那又有什么關系呢…… 令人難以忍受的痛苦從四肢百骸襲來,僵冷深入骨髓,而胸口卻好似只剩下了一個透著寒風的空洞,葉清桓昏昏沉沉地意識到,自己這一回大概是真的要死了——或者說,是解脫了。 他就莫名其妙地放松了下來,任疲憊占據全部心神,毫無抗拒地等待著最后那一刻的來臨。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覺得有什么人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身體,勒得他幾乎又要吐出血來。隨后,那人又一下子放輕了力氣,小心翼翼地扶著他坐了起來,還往他嘴里塞了什么東西。 “鐘浣還是不死心么……”他遲緩地想著,欲要抗拒,可全身卻提不起一點力氣。 可接下來,他卻聽見耳邊響起“哎呀”一聲。 “師父你怎么咬人啊!” 這聲音如此熟悉,簡直像一個令人不愿醒來的美夢。 葉清桓緊閉的眼皮微微顫了顫,終于掀開一條縫隙來。 眼前是個形貌秀麗的女孩子,雙眉微蹙,一雙略顯狹長的杏眼里面滿是關切與焦急,或許還有少許的疑惑,卻唯獨不曾有過怨恨的痕跡。 葉清桓怔怔地與那雙清澈的眼睛對視許久,才若有所悟地意識到了什么,但卻毫無劫后余生的喜悅,心口那個不可見的空洞仿佛已然帶走了他最后一點本不該有的妄想。 或許其實不過是咫尺片刻之隔,可他卻仿佛跋涉了千山萬水,怕是再也找不到歸途。 姜云舒見他神色木然,表情愈發(fā)惶急起來,溫煦的真元不停地注入他的經脈,直到他終于吃力地動了動,示意她停下。姜云舒這才松了口氣,將手覆在他的臉上,試圖拭去從嘴角涌出的血跡,卻終是擦不干凈,便放棄了似的往下滑去,指尖輕輕碰了碰他頸上的淤痕,皺眉嘆道:“師父啊,我平時看你也挺明白的呀,怎么這么容易就入了障,要是我再晚來一點,你還不得把自己折騰死!你說你丟不丟人……” 葉清桓合上眼,頭向一側偏開,那點淺淡的暖意便被倏然剝離,之前虛假的場景連同并非真實存在的陰寒之氣早已消失,可他還是覺得冷,這種異常的冷像是從心底泛上來的,令他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 姜云舒微微怔了下,卻又立刻像沒讀懂對方的拒絕似的,再次把手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