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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個普通的老和尚,雖一輩子行善助人,但也沒有什么天大的功績,平平淡淡地活了七十八歲,最后無疾而終。 姜云舒便如此帶著一腦袋漿糊,被領(lǐng)到了客院外。 小沙彌合十道:“男客的客房還在那邊,還請這位女施主自便,小僧……呃,不方便進(jìn)去?!?/br> 他六根大約還沒有十分清凈,說到這,臉已經(jīng)紅了,連忙“阿彌陀佛”了一句。 僧房理所當(dāng)然比不上客棧舒適,卻被用心打掃得非常潔凈,細(xì)細(xì)的竹影落在窗上,連房中過分的樸素都仿佛顯出了一點(diǎn)禪意來。姜云舒伸了個懶腰,愜意地躺在床上望著窗上疏影橫斜,再想起那位被后人念念不忘的高僧,還有寺院住持特意吩咐弟子接引客人的舉動,好似明白了一點(diǎn)葉清桓為何要帶她來此處。 翌日清晨,她從入定之中醒來,一出門,就見葉清桓已等在外面了。 他漫不經(jīng)心地瞥過來一眼,笑道:“有進(jìn)益,還算不太蠢?!?/br> 姜云舒瞪他,覺得這人心思九曲十八彎的,越來越不會好好說話了。 不防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大喊:“唉喲,前面的施主,不對,前面的道友請讓一讓!” 她嚇了一跳,剛錯開半步,身邊便刮過一陣疾風(fēng),一頭屁股上貼了咒符的小青驢風(fēng)馳電掣地緊貼著姜云舒沖了過去,后面跟著個氣喘吁吁的小修士,跑得滿臉汗水。 葉清桓眉毛都不動一下地瞧著這一人一驢撞進(jìn)了花叢里,聽驢子憤怒地“嗷”了一聲,抖下了一身的花瓣與貨物,這才慢吞吞地攤手:“別看我,我修為盡失,愛莫能助?!?/br> 姜云舒被他無辜至極的語氣噎住,糟心地又瞪了他一眼,自己上前,先看了看那個摔得七葷八素的小修士,見他沒有傷筋動骨,便提韁硬是把驢子從一團(tuán)凌亂花枝里拽了出來,從地上撿起一枚畫得歪歪扭扭的靈符。 “這玩意……”她滿臉一言難盡,捏著靈符一角抖了抖,“是哪位高人畫的?” 葉清桓好奇地湊過來,剛看了一眼,就噴笑出聲:“哎哎,和畫符的人比起來,我看你都能算天縱之才了!” 姜云舒憤憤道:“不說話沒人拿你當(dāng)啞巴!這是你自己畫的?” 后半句是對著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小修士說的。 那個小修士身骨看起來十四五歲模樣,臉上更稚氣一點(diǎn),聞言臉紅得活像猴子屁股,撓撓頭:“……我又畫錯了?” 他泄氣地嘆了口氣:“唉,怪不得當(dāng)初我娘總說我笨,不讓我去修行!” 說話的工夫,客院里其他住客也陸續(xù)出了門,見著一片狼藉,有好心的,便一齊將地上散落的一大堆瓜果布帛等物收攏起來,重新安放回驢背上,壓得還沒有半人高的小驢哼哼唧唧地差點(diǎn)趴到地上。 小修士連忙轉(zhuǎn)著圈道謝不迭。 姜云舒笑著搖搖頭,在那鬼畫符似的符紙上補(bǔ)了兩筆,重新貼回了驢背上。 符紙一沾身,那頭小青驢立刻大顯神威,脊背不塌,腿也不抖了,神氣活現(xiàn)地在原地轉(zhuǎn)了幾圈,拿腦袋去蹭主人。 姜云舒這才知道,原來這人是抱樸道宗派來的,因?yàn)樾R受了慶典拖累,僧人們自己種的瓜菜短短數(shù)日就被借宿者消耗了大半,讓山中修家十分過意不去,便時不時送來些布帛吃食等物作為謝禮。 只可惜今日來的這個小修士進(jìn)門不過一兩年,修行不精,反倒險些給人家添了麻煩。 既送完了東西,又聽說姜云舒二人打算入山賀喜,他便自告奮勇前去帶路。 三人辭別了廟中老住持,便沿著主街一路往城外走。 近日來外來修者雖多,但這小修士卻難得自己迎接,此時遇到機(jī)會,興奮勁溢于言表,不停顛三倒四地介紹當(dāng)?shù)仫L(fēng)物和門派逸事。 他正眉飛色舞,冷不丁聽到耳畔一聲喝:“小兔崽子,你又偷偷把家里的驢牽去哪了!” “唉喲娘哎!”他驚慌失措地一個哆嗦,下意識蹲到了地上,兩手緊緊捂住耳朵,像是生怕被人揪住。 街對面急匆匆走過來個四十來歲的婦人,手里攥著根雞毛撣子,抓住小修士的衣領(lǐng)就開始狠命抽打。 姜云舒目瞪口呆,指著可憐兮兮地蜷成一團(tuán)卻不敢躲的小修士:“這、這是……” 葉清桓好整以暇地抄著手,不說話。 好一會,那婦人似乎打累了,劈手牽過驢子來,仔仔細(xì)細(xì)看了一回,心疼道:“雖是個畜生,也知道疼,你自己偷懶就抓它去頂缸,每次都磕碰得一身傷回來,唉,真是作孽!” 又恨鐵不成鋼道:“我就說你笨!快兩年了還這么莽莽撞撞的,要修行到哪輩子才能讓我放心!?。窟€不如早早回來跟我磨豆腐!” 姜云舒一愣,這才反應(yīng)過來,那小修士方才喊的一聲“娘哎”居然真的是在叫他娘。 那婦人也終于注意到了兒子旁邊的兩個人,問清來歷,連忙催促道:“哎呀,既然是遠(yuǎn)客,還不趕緊好好把人家送過去!你這孩子平時廢話恁多,怎么這時候啞巴了,也不早說……” 絮絮叨叨地送走了幾人。 小修士耳朵根都紅透了,一瘸一拐地揉著屁股帶路。 路上時而有熟人擦肩,皆滿臉戲謔地停步寒暄幾句,末了都不忘笑一聲:“又惹禍讓你娘揍了?” 不僅僅是同門的修者,更多的還是當(dāng)?shù)匕傩?,言談之間一點(diǎn)都看不出隔閡敬畏,反而像是最尋常不過的親戚街坊,小修士也不惱,就算被問到了痛處,也只紅著臉笑嘻嘻地和人閑話。 直到出鎮(zhèn)二十余里,他卻突然“哎呀”一聲,尷尬地停住腳步,指了指遠(yuǎn)處:“兩位道友,呃,前輩,往前面一路走就是了,我剛想起來,還得到那邊靈田去給一個師姐捎點(diǎn)種子……” 他又撓了撓頭,似乎對自己的丟三落四很是赧然,連聲道歉之后,也沒等回話,立刻一瘸一拐飛快地跑了。 此處已不見住家,亦不是尋常的原野。 碧綠的野草從石灘般的地面上鉆出來,迎著初夏的風(fēng)招搖得青翠欲滴。 再遠(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破碎的礫石更加完整起來,隱約能看出原本柱石臺基的模樣,上面卻都是斑駁剝落,隱有苔痕,大地上幾處溝壑也覆滿了荒草,再不見昔日清澈水脈。 風(fēng)穿過成排的殘破石頭廊柱,發(fā)出嗚咽般的低吟。 葉清桓忽然說道:“這里是抱樸道宗的遺跡?!?/br> 姜云舒吃了一驚:“遺跡?” “是啊,”葉清桓掌心覆上冰冷的石柱邊緣,仰頭將湛藍(lán)長空盡收眼底,“當(dāng)年西海之濱,栗廣之野,方圓三百里,皆是……輝煌精巧,仙宮瓊樓不過如是,而如今,卻只剩下了幕山周圍那么一點(diǎn)地方?!?/br> 他大概當(dāng)年曾經(jīng)親眼見過天下第一門宗的盛景,才愈發(fā)感慨于此時今日的荒蕪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