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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不過一天的工夫,知情人就上了門。 那位“丹長老”倒是直接,并未等著誰來道謝或者寒暄,進了門之后,先挑起耷拉的眼皮,打量了幾人一圈,然后看向懷淵:“我聽說赤霄那個小丫頭就是死在你手里的?” 聽口氣,這位老人輩分極高,可修為偏偏又低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讓人覺得萬分怪異。懷淵鎮(zhèn)定地回視過去,頷首道:“是我?!?/br> 丹長老便得意地笑道:“怎么樣,我的藥幫上忙了沒有?” “藥?” 懷淵心念電轉,面上卻還是一派清冷:“她在斗法之時突然出現(xiàn)靈元凝滯難以調(diào)動之態(tài),莫非是前輩的丹藥使然?” 丹長老大笑:“從赤霄莫名其妙地接任掌門開始,我就覺得這事情有古怪,可惜這小東西藏得太好,讓人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伤苹俸?,老道比她還狡猾,神不知鬼不覺在她每月的靈丹里加了料,要是她老老實實也就罷了,一旦斗戰(zhàn)時用了什么歪門邪道的法子運轉靈力,哼!” 姜云舒輕輕“咦”了聲,與葉清桓對視一眼,果然在他眼中也看到了同樣的疑惑。 就見他少見地恭敬施禮,也不知是在詫異還是在確認地低聲問道:“晚輩冒昧,敢問丹長老是如何知道邪門歪道運轉靈力之法的?” 姜云舒心思一動——葉清桓身世使然,除了對授業(yè)師長以外,大多是一副倨傲而又自矜的態(tài)度,從來沒表露過如此異乎尋常的敬意,她便忍不住加倍地留了心。 果然,丹長老嘿嘿笑道:“兩千多年前,那些邪門歪道的東西偷襲老道,差點要了老道的命,這梁子我可還沒忘呢!” 本來想要來查一查典籍,在故紙堆里找出點舊事痕跡來,卻沒料到這“舊事痕跡”居然就喘著氣跑到了眼前來。姜云舒難以置信地悚然道:“前輩難道就是……” 葉清桓截口:“如此說來,您便是虞姨提到過的那位抱樸長老了?” “……‘虞姨’?”丹長老微微一怔,正打算嚇唬人看好戲的表情收斂了起來,瞇起眼重新打量對面看起來仍十分年輕的男人,“你居然認識虞停云?” 葉清桓恭聲道:“虞姨與先母情同姐妹?!?/br> 丹長老更不解了:“虞停云一輩子只和兩三個人交好過,據(jù)老道所知,那幾人都早已作古,你是……” 葉清桓的身世雖說不宜大肆宣揚,但無論是按照道理又或者是按他自己的性情,也不屑于毫無必要地遮掩,便言簡意賅地解釋了幾句。 剛聽了個開頭,沈竹塵便面色微變,想要回避出去,卻被姜云舒攔住,搖頭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們掌門既讓你來了,就沒打算防著你。” 略去枝節(jié)之后,不過幾句話的工夫就把大致說清了。 丹長老沉吟片刻,慢慢地嘆了口氣,悵然道:“想不到當初姜氏閉關、眾人遭受反噬以致隕落,其間居然有如此內(nèi)情……” 他頓了頓,忽然疑惑道:“那風氏一族失蹤莫非也是如此?” 迷津的小公主藍宛曾提到過,當年與女媧神體所化的十位神將共同征討偽神的,還有三位人神,正是在上古傳說中耳熟能詳?shù)姆恕⑸褶r(nóng)與燧人氏。丹長老口中的“風氏”便是伏羲留存于世間的血脈后人,雖然神性早已在漫長的時光中逐漸稀薄到無跡可尋,但這一家族卻仍備受世人景仰。 ——直到兩千多年前。 仿佛是一夜之間,偌大的家族便不見了蹤影,既沒人知道他們?nèi)チ四睦?,也再沒有人見過他們。 葉清桓沉默了許久,才搖搖頭:“前輩的疑問我無從回答?!?/br> 死人自然是沒辦法知道后來發(fā)生的事情的。 丹長老大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干咳一聲,頗有些尷尬地摸了摸拐杖上突起的木節(jié):“對了,你們是打算問我收徒那一回的事?” 時隔多年,他依舊對此事念念不忘,先仔細回憶了當時的時間與地點,將云麓山水志中沒能詳細記下的內(nèi)情補全了,而后惋惜道:“事情本身倒也和虞停云記下來的沒多大岔子,那年我們這好些長老都下山去廣選弟子,我本來沒打算收徒弟,就心血來潮想去西南山間挖些當?shù)厮幉轃挼?,沒想到偶然間見著了個小姑娘,唉呀,那可真是個千年難遇的好苗子??!” 丹長老十分懷念似的咂咂嘴,眼睛半睜半閉,像是又回到了那一天:“那靈性,那骨相經(jīng)脈,嘖嘖,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生出來的……” 他懷念到了一半,突然想起來現(xiàn)實的乏味,老臉頓時一垮,哀嘆道:“我聽見和她一起的女伴叫她……叫她鐘蘭還是什么的,我特意記住了,可惜正打算找去她家,問問她父母愿不愿意讓她跟我修行,沒想到,路上突然就被一伙邪道給偷襲了……唉!我半輩子只鉆研煉丹,打斗實在不行,只好偷偷服了顆保命的靈丹裝死,要不是虞停云后來路過,只怕老道裝死就變成真死啦!” 葉清桓便問:“那您傷愈后沒再去找人?” 丹長老又嘆了口氣:“還找什么啊,我連修為都被打散了,若不是早修成了散仙法身,這會兒你還能看見我?哼哼!恐怕我墳頭都平啦!……何況,等我終于能動彈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好些年,算來那孩子怕是早就嫁人生子了,修仙是好,可舉案齊眉、含飴弄孫難道就不好了么?老道又何苦去拆散人家好好的一家子呢!” 雖說父母在,不遠游,但父母終將老去,只盼著子女能夠逍遙無憂,可夫妻卻比翼并蒂,本該相攜一生,也正因此,修行道上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除非特殊情況,否則是不會打著“為你好”的幌子來拆散夫妻的。 可惜丹長老卻不知道,他看上的那個女孩子正是鐘浣的母親,而她最終也沒能夫妻美滿,安穩(wěn)一生,而是早早就死在了別人的算計之中。 至此,許多隱沒在陰影之中的線頭,終于勾連了起來,悄無聲息地結成了嚴絲合縫的羅網(wǎng)。 第105章 魔祖 也不知道應當說是好事成雙,又或者是禍不單行,就在那位隱姓埋名的“丹長老”唏噓自己修為蕩然無存,連在大戰(zhàn)中與師兄弟一同赴死都做不到的時候,眾人齊聚的小院又迎來了新的不速之客。 姜云舒看清了來人,面色更加詭異了。 那又是個一襲黑袍的老人。 她忍不住腹誹,這年頭莫非流行打扮得黑漆麻烏的老頭子不成?不過,與丹長老不同的是,這次的來人極高,甚至比葉清桓還要高上半個頭,瘦骨伶仃,活像是一竿剔去了枝葉的老竹。他面黃無須,花白的頭發(fā)被一圈樣式奇異的抹額從前到后箍起,兩耳前后各有一道像玉又像石頭的黑色墜子垂下,給他本就嚴肅的面容又增添了幾分冷意。 姜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