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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守手中,鉤子帶起獵獵風聲,迎面襲向姜云舒,他縱聲大笑:“乖孫女,竟有這許多寶貝孝敬祖父!” 姜云舒不做聲,額頭卻漸漸滲出細汗。 夕風在她手下分為涇渭分明的上下兩層,下方仍是數(shù)百道繡線般被火光浸透的細絲,精準而凌厲地刺向蜂擁而上的傀儡碎塊。南溟火源出太陰真火,自是克制怨魂惡靈,然而姜云舒終究留了一線不合時宜的善念,并未對其斬盡殺絕,而力道既被拿捏得輕柔下來,便愈發(fā)耗費精力,被擊中的怨魂雖暫時脫離了木頭,卻未受到致命傷害,不過短短幾息之間就又重新附體上去,再次撲來…… 更遑論空中更有兩柄寒光森然的骨鉤! 不過稍微一錯神,一柄鉤子已劃向了姜云舒脖頸之上,眼看就要得手,電光石火間,上層蓄勢待發(fā)的另一半晶瑩絲線陡然拼合為一,化作一道長練,緊緊纏住骨鉤向旁帶偏了幾寸,險險擦過皮膚。 雖然避過,姜云舒卻還是被鉤上凝而不散的陰寒之氣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心下凜然,狠狠一咬唇,空著的一只手中赤黑火光散去,翻手取出一粒碧綠腥臭的丹藥,毫不猶豫扔進口中咽下。 一只木手趁著這轉(zhuǎn)眼即逝的空隙脫離了絲線的控制,繃得筆直,如利箭般破空射出! 姜云舒漠然冷哼,天地間的五行靈元洶涌倒灌入她猝然被藥物強行拓寬的經(jīng)脈,千百道絲線也同一時刻在她手下突然綻出耀眼清光,一分為二,再分為四……好似牛毛細雨霎時間變化作傾盆暴雨,氣勢陡然一變,火光灼灼,沿絲線以各種匪夷所思的角度纏向滿地碎木! 堅硬的碎木一觸即潰,被細絲絞成碎屑,隨后而來的南溟火火舌舔上木屑,在一片怨魂尖嘯之中將其燒成灰燼。 怨魂無處附體,又無法抵擋陰幽火光,只得凄厲悲鳴著鉆回了地下。 姜云舒卻依舊無法松一口氣。 對手再謹慎也有元嬰之階的底子在,她剛格開第二柄骨鉤,之前那柄就已掙脫了夕風纏鎖,裹挾一陣尖銳破空之聲劈裂了她身后的夜幕! 兩柄寒氣迫人的骨鉤一前一后逼近,右側(cè)是高墻,而左側(cè)不遠的大石之上,姜云岫正在施術(shù)為姜云蒼穩(wěn)下心脈,竟是避無可避! 姜云舒咬住下唇的力道猛地加重,一線血絲順著嘴角流下。 而就在這一瞬間,分作兩層的夕風無聲合攏,素白長練化作流光環(huán)繞于她周身方寸之地,白霧驟然蒸騰而起,若隱若現(xiàn)之間,仿佛空間都因之扭曲,而其間不見人影,唯有近乎墨色的火光沖天! 一前一后的骨鉤同時迸出“鏘”的一聲促響,好似撞于金石之上。 火花四濺,隨即被擴張開來的白霧籠罩。 霧色愈發(fā)濃重,姜守眉尖輕輕一挑,似乎吃了一驚,手中鎖鏈力道全失,“嘩啦”一聲落于地面,末端的鉤子已經(jīng)不知何處去了。 他低沉地擠出一聲笑:“乖孫女,幾年不見,果然長進不少!” 姜云舒還沒說話,遠處先飄過來陰惻惻的一聲譏諷:“是她長進不少還是你太挫?一大把年紀還被個小丫頭耍得團團轉(zhuǎn),嘖嘖,我都替你覺得丟人!” 姜守剛踏出的步子忽地收住,沒料到葉清桓對著個元嬰修士居然還有精力關(guān)注這邊戰(zhàn)況,愈發(fā)心驚,深覺自己留了五分力自保頗有先見之明。 卻聽姜云舒生無可戀地哀嘆道:“葉清桓你是怕我死不了么?求你趕緊閉嘴吧!” 略顯沉悶的聲音從霧中傳出的同時,兩柄慘白的骨鉤驀地劈開濃霧,打著旋飛出,眨眼就逼近了姜守面門,他冷笑一聲,鐵鏈揚起—— 可還沒碰到那兩只褪了色的骨鉤,它們就倏地開裂,散成了兩蓬泛起細碎幽光的粉塵,不像兵刃碎末,倒像是什么毒粉。 鐵鏈便是舞得再急,也無法將漫天的粉塵盡數(shù)擋住,姜守難得輕敵一次就著了道,心中大恨,卻不得不急退,一手扔下鎖鏈,捏起法訣,一簇跳動的火焰從他手心漫開,須臾燎原,將面前似乎帶毒的粉末燒盡的同時,也烤干了腳下河床。 被截斷的山溪慢慢浸入大地干裂的縫隙之中,幾息之后才重新流淌起來。 清凌凌的水聲如同一個信號,姜守腳踏罡步、手掐咒訣,只待時機一擊必殺,而姜云舒周身白霧卻猛然收攏,不過一息就又立刻散開,無數(shù)幽暗光點滲透其中,像是墨色的螢火。 夜風忽起,帶著如水般清涼。 又或許,清涼的并不是水,而是柔韌的絲線。 姜守悚然之感突生,另一根鎖鏈也顧不得了,從袖中筆直地刺向濃霧中心,隨即脫手撒開,自己卻毫不遲疑地再度后撤,神情扭曲,厲聲大喝:“姜云舒,你竟然!” 他臉上悄然現(xiàn)出數(shù)道細傷,身上褐色衣衫也被劃了幾條口子。 濃霧稠到極致,倏然散去,盡數(shù)化作素白剔透的絲線,之間南溟火光將散未散,猶如陰幽鬼火。 姜云舒單手抓著刺來的鐵鏈,尖銳的斷面刺透了她的手掌,可她卻渾然不覺似的,半晌才深吸一口氣,忽然止不住地咳嗽起來,她偏過臉,往旁邊吐出一口血,笑道:“祖父都不要臉了,難道還怕被人打臉么?” 她話說得輕松,但臉上手上卻皆顯出了一道道將要碎裂般的血痕。 姜云蒼身在巨石上,卻看到了這邊的局面,剛緩過來的臉色又飛快地青白下去,沉聲道:“大哥,快帶六妹走!再遲就走不了了!”不知從哪里榨出了一股力氣,竟強行把姜云岫抵在他后心的手震開了。 姜云岫:“……” 他如何不知情況危殆,可一邊是弟弟,一邊是meimei,無論哪個,他都不愿意拋下,更何況面對的敵手數(shù)百年修行,無論是真結(jié)嬰也好,以邪術(shù)強擢境界也罷,終歸遠勝于他們兄妹幾人,又如何會眼看著嘴邊的鴨子飛了。 而另一端戰(zhàn)況未明,或許仍可支撐,但他卻能聽出,葉清桓的氣息已越來越重…… “罷了!”他狠狠一咬牙,大喝道,“云舒,退到我身后!”右手抽出長劍,猛地反手刺向自己胸口! 天下禁術(shù),大凡以血為引,尋常有指尖血,舌尖血,而生死一線之時,不得不舍的,更有胸中那點靈元修為所凝的心頭血。 姜云舒心頭凜然,全身每一寸都割裂似的疼,幾乎疑心下一刻血rou就要分崩離析,面上雖強撐著笑,靈元卻幾近衰竭,聽聞長兄的聲音,來不及細想便騰身掠去。反倒是姜守,雖修為遠勝于她,卻過于狡猾謹慎,即便斗戰(zhàn)之中也任自保之心占了上風,聞言下意識猶豫一瞬,竟沒有第一時刻追來,眼睜睜看著她身形遠遁。 姜云舒拼著一口氣,退得太快,與姜云岫擦身而過時,正好讓濺出的血噴了一臉。 她不由大驚,也顧不得什么大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