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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在長夜中的可怖夢魘看似堅不可摧,卻又無比脆弱,只需要一道初綻的陽光就足以讓它煙消云散,葉清桓全身幾乎難以抑制的顫抖終于漸漸平息下來,力氣也與神智一起,開始緩慢地回到身體里。 他看著盧景珣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姜萚打橫抱到一邊,綠綺也不顧己身傷痛,將靈元一點點渡入姜萚體內,為他修復受損經脈…… 葉清桓猛地深吸一口氣,蹣跚走上前去,翻出了身上幾乎所有能用的藥物。 或許是救治及時,又或者是白虎護主,用身體擋下了最致命的攻擊,忙活了幾個時辰之后,姜萚的狀況總算堪堪穩(wěn)定了下來。 為免山縫里另有危險,精疲力竭的幾人貼著山壁找了個平坦的地方暫且落腳,姜云舒思忖片刻,這才走到葉清桓旁邊。 他屈膝坐在石壁邊上,雖然心情緩過來了,但反應似乎仍有些遲緩。姜云舒在心底嘆了口氣,貼著他跪坐下來,攬過他的肩膀,葉清桓也難得一見的順從,毫無抗拒地靠著姜云舒,他冰冷的雙手緊緊環(huán)住她纖瘦的腰背,幾乎有些貪戀地汲取著對方身上的溫暖。之前大起大落的心境已讓他十分疲憊,但他卻并未合眼休息,仍直直盯著前方的地面,也不知在想什么。 許久,他忽然啞聲問:“你方才想問我什么?” 姜云舒怔了下,無孔不入的凄惶與迷茫匯成了不祥的陰霾,在心頭纏絲結縷,她卻只是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忘了,應該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是累了就睡一會,我守著你?!?/br> 想了想,又補充:“要是十二哥醒了,我就叫你?!?/br> 可直到一行人休整得差不多了,姜萚也還是沒能蘇醒過來,綠綺再探了一次他的脈象,搖了搖頭沒說話,所有人便都知道,那些渡入的靈力也好,或者是丹藥也罷,都不過是勉強吊著他一口氣而已,這樣的傷勢不是在荒山野嶺里睡上幾天就能夠好轉起來的。 綠綺便看向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論理不該由我說這話,但姜道友傷勢沉重,在此地再耽擱也是無益,不若向前一搏或許還有幾分生機!” 葉清桓的視線剛剛從姜萚身上層疊的猙獰傷口移開,有些不快地皺了皺眉,卻又立刻釋然——是了,她從來都是這樣的脾氣,無論發(fā)生過什么,都一門心思地向前走,從雜役道童被擢選正式弟子時如此,慘遭滅門、至親之人被屠殺殆盡時也是如此,就好像,只要她心里還有想要堅持的事情在,無論什么都沒有辦法絆住她的腳步。 說起來,他喜歡的姑娘似乎也是這樣的人。 也幸好還有這樣的人,才永遠不至于迷失方向…… 他便不由自主地緩和了一點表情,沒有放任那些讓他舉步維艱的憂慮繼續(xù)擴散,緩緩嘆了口氣:“前輩說得是?!?/br> 前路未卜,哪一種決定都可能伴隨著追悔莫及,但誰也沒想到,提心吊膽地穿越了仿佛危機四伏的山壁裂隙之后,迎面而來的,卻并不是九死一生的險境。 密林與洞xue的陰影在身后飛快地退去,眼前艷陽高照,灼熱而明亮的陽光肆意灑在人身上,灰白的沙海在烈日下起伏出悠長而平緩的弧度,柔軟得像是情人的愛撫,一直連綿到視線盡頭。 和煦的微風拂面而來,細小沙粒隨之輕輕滾動,發(fā)出幾不可聞的沙沙細響,帶動著廣袤沙海緩慢地變換形貌。 除此以外,天地一片死寂。 第127章 南荒 這便是南荒了。 天高地廣,白沙遍覆,既不見飛禽,更沒有走獸,目力所及之處皆是一片毫無生機的沉寂,縱然景象壯美,卻又壯美得有些陰森。 南荒雖然位于壁山結界環(huán)繞之中,人跡罕至,但數千年下來也總會遇到一兩樁意外,其間的傳聞還是零星傳出去了幾句,有說其間類于死地的,也有說其中怪獸妖物叢生的,彼此矛盾,不知真假,不過無論是哪種說法,都言之鑿鑿稱其中絕無部族村落,所以外人才能言之鑿鑿地稱之為“荒”。 然而,即便名聲傳出去了,真到了親自置身于此時,卻還是不由被這仿佛亙古不變的廣袤而死寂所震撼,不由自主想要感慨一句,原來這才是南荒! 天空漫布詭譎的氣流,將敢于御劍者毫不留情地擊落,而地面上軟綿綿的灰白細沙深不知幾許,踏足上去,能立刻陷到小腿,若是運氣不好遇上流沙,更是頃刻就要把人整個吞噬進去。 大約誤打誤撞摸到此處實在是耗光了幾人僅存的運氣,杜商接連三次小心翼翼地踩上了流沙,倒霉得令人發(fā)指,幸好每一回都及時地被夕風卷上,硬是拔蘿卜似的拔了出來。 但誰知下一回還會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呢。 幾個人越往前走心里越沒譜,白沙永遠不見盡頭,烈日當空時地面灼燙,幾乎能把rou烤熟,而一旦日落,鬼哭般的寒風頓時呼嘯大作,須臾就帶走所有的暖意,冷得讓人牙齒打顫。而接連數日,唯一一次見到的白沙以外的東西,就只有斜在一處沙丘腳下的一棵歪脖子樹,樹木早已枯死不知多少年,黢黑的樹干堅硬如鐵石,用兵刃敲擊,便發(fā)出“咚咚”的悶響。 盧景珣將背上的姜萚放下,低低喘了幾口氣,抹了把額上汗水:“這樹上還留有葉道友刻下的痕跡,確實是前天見過的無疑,咱們又走回來了?!?/br> 葉清桓比他更早發(fā)現(xiàn)了自己做的標記,卻沒說話,他勾勾手指,示意姜云舒把無盡盞取出來,淺淺抿了點水,潤了潤干得要冒火的喉嚨,閉目舒了口氣,靠著歪脖子樹不動彈了。 南荒雖然不至于依舊如傳說一樣毫無靈力,但千萬年過去,也僅僅恢復了一丁點,無盡盞本可以匯集周遭水行靈元,故而無論如何享用,其中甘露也不會枯竭,可此時一天下來也僅僅能聚滿巴掌長短的一小瓶,若非幾人都已經到了結丹之上的境界,只怕光是干渴就會要了人命。 姜云舒收回了無盡盞,摸了摸滿面灰土,苦笑道:“怎么辦,我都開始有點想念那片鬼林子了!” 她的聲音嘶啞得像是只喊破了嗓子的公鴨,卻沒人覺得可笑,綠綺輕嘆一聲,用同樣沙啞的聲音決斷道:“繼續(xù)走!” 就算前方只是回頭路,也總比枯坐在此處消磨掉求生意志要好。 修者被禁絕了靈力,也不過剩下和凡人沒什么區(qū)別的血rou皮囊而已,一旦心里硬撐著的那股勁松懈下去,便只有死路一條。 然而,即便不放棄,最終走回的卻還是原點。又一次日升日落,那棵歪脖子樹也再一次出現(xiàn)在了眾人眼前。 葉清桓不去看神色愈發(fā)緊繃的綠綺,滿臉生無可戀地自嘲道:“如果三個月前有人和我說,我會落到跟曬干的咸魚一樣的地步,我肯定揍得他滿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