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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 在看清了孩子模樣的那一刻,姜云舒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是——” 似乎比冰雪還要冷的寒意順著脊柱一直竄到了頭頂。 那孩子胖乎乎的,四肢健全,可見即便流離失所,也被父母保護(hù)得很好,然而,他全身都是血紅的,暗色的經(jīng)絡(luò)縱橫其間,像是剛被剝了皮,短短的軟發(fā)如骨慘白,瞳孔也是白的,又似乎泛著淡淡的青,而瞳孔四周的白眼球卻是漆黑一片。 就好像本該出現(xiàn)在人身上的骨骼皮rou等諸般顏色,都被人打亂了,而后有隨心所欲地在這小小的幼兒身上重新涂抹開來。 女修已哭得沒了力氣,整個人都萎頓下去,連哀求聲都發(fā)不出來,只有雙手還緊緊拽著姜云舒的裙角。 孩子的父親再一次深深低下頭去,用力磕在凌亂的碎石之間:“道友,不,仙子,求仙子救救我的孩子!求您救救他??!” 第140章 陵城 民間有俗話說“七坐八爬”,指的是新生的小娃娃長到七八個月,若無意外,便應(yīng)當(dāng)能坐會爬了。 而眼前這個好像被從里到外翻了過來的孩子,已經(jīng)長到了第八個月上,卻小得像只沒長開的小貓,連叫都不叫一聲,更別提活動身體、嘗試挪動了。 他只是安安靜靜地睜著一雙黑白倒錯的大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面前的人看,眼神中仿佛含著一點不屬于這個年紀(jì)的壓抑的痛苦。 女人的嗚咽聲又?jǐn)鄶嗬m(xù)續(xù)地響了起來,她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好像全身僅存的一點力氣都用來傷心哭泣了。 姜云舒心中不忍,彎腰一根根掰開她緊攥著自己裙角的手指,然后把她從冰冷的雪地上扶了起來。 女人從這個動作里面品味出了一點未曾付諸于言辭的允諾,晦暗的眼中驟然騰起光來,亮得嚇人。姜云舒脊背微微一僵,但到底沒忍心再推開她,只錯開目光,看著孩子的父親動作輕柔地把襁褓重新掩好,在他也求救般看過來之前,清清嗓子,問道:“剛才你們說,孩子是三個月前染病的,當(dāng)時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臉色蠟黃憔悴的男修低頭默然片刻,還沒說話,先動手解起自己的衣裳來。 姜云舒:“……” 她的表情有點古怪,一言不合便當(dāng)眾寬衣解帶是怎么回事? 但這一點不合時宜的古怪念頭很快就被拋到了腦后,她悚然發(fā)現(xiàn),在這男修骨瘦如柴的胸口上,也赫然有一片像是結(jié)了血痂的暗紅。 他雖然憔悴,穿著衣服的時候卻也人模人樣,并不像病入膏肓了的樣子,可一解開衣襟,里頭的血rou卻如同被傷病抽干了似的,看著幾乎有些嚇人。姜云舒瞳孔微縮,像是被這副有些眼熟的尊容觸動了哪根心弦,面頰抽動了下,強迫自己把表情放得更柔緩了一點。 緊接著,她就推翻了自己方才的話,把已經(jīng)摸在了手里的傳訊法器重新收了回去,低眉沉吟道:“兩位道友并非尋常凡夫俗子,若也和稚兒一樣著了道,只怕此事就不是尋常疾患了。若兩位信得過我,還請先到城中客棧稍候,待此間事了,再詳說與我聽,若我無能為力,便護(hù)送你們?nèi)ひ晃婚L輩,他對煉丹與診疾療傷一道造詣極深。” 說完,便客客氣氣地做了個手勢,要把這一家三口先送走。 卻不成想,那哭得脫了力的女人走了兩步,突然回頭問:“仙子怎不問問我們究竟是什么人,難道不怕我們存心要害你?” “什么?”姜云舒一愣。 與教人采納天地靈性的尋常修者不同,魔之一道直指本心,她自入魔之后,直覺便愈發(fā)分明起來,雖不好自夸慧眼如炬,但也再少有什么精心設(shè)計的謊言能真正蒙蔽于她。 只是這話沒法對別人說,姜云舒便屈指撓了撓臉頰,含糊道:“夫人一片愛子之心,實在并非人人可以偽裝?!?/br> 女人小心地覷她臉色,見她竟像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來歷,緊繃的雙肩逐漸松懈下來,她咬了咬嘴唇,又恢復(fù)了最初時那種過街耗子似的怯怯的神態(tài),垂眉斂目地露出了個苦笑:“其實……不敢欺瞞仙子,奴是陵城傳人,這怪病……” 她強撐的笑容哀苦地落了下去,訥訥道:“這病,也是因為奴一時貪婪,想去仙樂門撿漏才……” 姜云舒茫然地看她,仙樂門已經(jīng)滅門,若有散修想要去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在遺跡里找到點遺留的法寶,雖不光明正大,但也不是什么大錯。除此之外的,她便更是一句話也沒聽明白了。 氣氛尷尬了好一會,女人忽然福至心靈,領(lǐng)悟出了點什么,遲疑地抬起眼睛:“仙子莫非……沒聽說過‘陵城’?” 姜云舒坦率地?fù)u頭:“請恕我孤陋寡聞?!?/br> 女人詫異地與丈夫交換了個眼神,訕笑得更局促了,聲音幾乎要低到泥土里去:“‘陵城’的‘陵’,指的是……陵寢?!?/br> “啊?”這話依舊半遮半掩,姜云舒卻還是聽明白了,一時驚呆,沒忍住脫口道,“你們是盜墓的?!” 無門無派、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點功法典籍才入道的散修,向來過得苦,百人中怕是有□□十折戟在筑基以前,剩下的一二十人,又有大半終了一生也難以得到一件趁手的兵器法寶,一旦遇上意外,上無師門庇護(hù),手無寸鐵應(yīng)敵,自然兇多吉少。 而既然身為修者,又有幾個人能一輩子都不遇上意外呢? 名門大族自然可以活得松快自在,可命途多舛的散修也不甘于束手待斃,也不知道從何時起,便有人暗地里聯(lián)絡(luò)起來,坑蒙拐騙,大惡不做,小惡不停,讓人氣得牙癢,卻又沒法子對其下狠手,時日久了,居然真的在別人的鄙夷與驅(qū)趕之下,漸漸形成了一股上不了臺面的勢力。 到了后來,這股勢力更是專門盯上了各個門派與家族的祖墳陵寢,從中淘得了不少殉葬的法器收歸己用,這么一來,“陵城”這個像是美稱、實際卻飽含著辛酸與自嘲的名字便愈發(fā)傳開了。 吞吞吐吐地介紹完了,那陵城的女修臉色忽紅忽白,也不知究竟是羞赧還是自慚形穢,一轉(zhuǎn)眼瞧見姜云舒呆若木雞的模樣,連忙分辨:“仙子別惱,奴家雖然做的事情不光彩,但可從來沒褻瀆過亡者法蛻!只是那些寶貝,反正他們也用不上了……”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單薄的衣裳被寒風(fēng)吹動,像是在瑟瑟發(fā)抖。 好半天,姜云舒回過神來,歉意地笑笑,把臉上那些可能會讓人覺得被冒犯的驚訝收回去,想了想,又輕聲嘆息一聲:“其實你不用這般,我既然答應(yīng)了你們,便不會因為你們隱瞞出身而反悔?!?/br> 女修臉色一僵,知道自己的小心計被看穿了,不敢再說話。倒是她的丈夫苦笑解釋:“仙子莫怪,拙荊的身份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