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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是想把事情劃出黑與白的界限,因為害怕受傷、因為心存負罪感,干脆將自己劃到了黑暗面;又因為向往美好、渴望陽光,便將過往的“戀人們”均劃到了潔白干凈的一面;再因為骨子里的自卑懦弱、自我認知體系混亂,覺得自己配不上美好的事物,又總是在戀上“美好”之前,抽身而走。 佛說“斷舍離”,每個人都將這三個字掛在嘴邊。她所做的,應該也算是“斷舍離”吧?只是,這“斷舍離”的滋味,為何只有酸澀痛苦、委屈不甘?為什么她做了這么多,卻從未得到過滿足和釋懷?是因為這本就是“斷舍離”該有的滋味,還是因為她認知偏離或方法錯誤呢? 她陷入了沉思。 ☆、不離 這一年的新財富,較之往年熱鬧了許多。 首先,是競爭更加激烈。這要得益于許多“老人”退出了角逐,讓新人有了上位的盼頭,而且許多行業(yè)的參評人數下降到20人以下,導致四、五名不能再上榜。 其次,是曝料明顯增多。這要歸功于“無秘”的快速普及,新瓶裝舊酒,曝料的主題仍是傳統的送禮、內訌和賣身——金錢、權力和美色是人類社會永恒的三大紛爭因由。 最后,是拉票的方式推陳出新。有發(fā)檄文的、有著書立傳的、有P圖寫詩寫段子的、有找上市公司聯袂推薦的、有發(fā)藝術照宣傳冊的、有家庭不幸福的、有老人多孩子小生活負擔重的。 看著新財富拉票的硝煙彌漫,溫昕生出幾分生不逢時的自嘲——如今炒作丑聞大行其道,她當年的那點破事要是放在此時,一定能換來好多的分數,沒準都榜首可期了呢。不過,她此時沒什么心情看熱鬧,也沒什么心情去做打新策略,更沒什么心情去看定增項目,她仍在思考,是否該挽回常安。 正在她舉棋不定、猶豫不決時,答案自己送上了門。 結束了同游慶紅喝茶敘舊的調研,溫昕一下飛機便接到了常安的電話。電話那端是一個陌生的聲音,說常安在某某醫(yī)院的某某房間,問她有沒有時間去探視,她馬上回答說有。掛斷電話,她就報了警,只說有人詐騙。又過了一會兒,警方向她確認消息屬實,并提出會派人接她探望。 警車將她帶到了另一家醫(yī)院。常安住在特護病房,接待她的是一個身著便裝的威嚴男人,看向她的目光談不上和藹可親,但也帶了幾分友好。 男人看起來五十上下的樣子,他要溫昕稱呼他為“成叔”,只說常安也是這樣叫的。 成叔是常安父親的老部下,跟著他一起出生入死,抓過許多毒販。他在一次次死里逃生中負傷累累,業(yè)已退下一線,轉做了管理。 常父在辦一樁大案時,與毒販們同歸于盡。他無碑無墓,只有永不能見于人前的勛章,被常母裝進骨灰盒,隨身攜帶。 彼時,常父的戰(zhàn)友已所剩無幾,老部下成叔正帶著報仇的心,在異國執(zhí)行任務。退役女兵出身的常母,是一個剛烈堅強、堅貞不二的傳統女性。她未麻煩到任何人,帶著常安和常父的骨灰,四處飄零,居無定所,靠著撫恤金和打零工所得,將常安撫養(yǎng)成人、培育成材。 常安母子平安生活了十年,在現世安穩(wěn)中,喪失了應有的警覺。 常安做財經記者時,年輕氣盛,得罪了家鄉(xiāng)的一家擬上市企業(yè),觸動了巨大的利益鏈條。鏈條上的人恨他入骨,竟然用所有資源挖出了他的身世,并輾轉尋到常父的“仇人”,將消息透露給了他們。 常安和常母均被“仇人”綁架,強制染上毒癮,常安歷盡種種不為人道的屈辱折磨,終于靠著加入他們,為自己換來了一線生機。成叔也是因此方才得到了常安的消息。 當常安帶著相關人員趕到時,常母已是形容枯槁、尊嚴盡失,她用最后的氣力奪槍擊斃已束手就擒的毒販,并吞彈自盡。對她而言,那些囚禁、折磨、□□她母子二人的人,都是刻骨的仇敵,她已尊嚴盡失、無顏茍活,唯有手刃敵人,才可瞑目心安。 常安母子的故事震驚業(yè)界。他們同情他們的遭遇,但即使再是同情,也終不能公器私用,除了再次宣誓愿以生命為籌掃清毒害、不教萬千悲劇重演之外,他們做不了更多。 常安在毒窟里也犯下了滔天罪行,即使他也是受害者、即使他是被挾迫的、即使他已將功補過、即使他是重要的證人,也須得接受審判。禁毒一線的人們,見過太多的“迫不得已”,若因同情便可原諒,又何來的公平與正義? 站到了這條陣線上,便做好了殞身不恤、犧牲血脈親人的準備,即使常安父親在天有靈,也一定會支持對常安的審判的。成叔甚至驚恐地相信,如若常安那個剛正偏執(zhí)的父親在世,大義滅親也并非全無可能。雖是如此認為,成叔仍是內疚自責、苦痛感傷。 常安的精神世界十分強大,否則也不可能忍辱負重那么久。縱使如此,在毒品、□□、罪惡和喪母的連番打擊下,他還是出現了一些異常。強制戒毒后,一番鑒定下來,自減刑和緩刑以外,他又得到了保外的機會。 但他的情況,已經很難再就業(yè)了。而且,只要沾了毒的,就算是親生骨rou,在成叔這類人的心中,也終是不能再全然信任了——他們不能讓他離開視線。 成叔圈子中的人都是經過生死考驗的,十分團結。他們紛紛動員戰(zhàn)友、家人,搜羅了幾個可能會適合常安的就業(yè)選擇。一番權衡比較下,常安被一個轉業(yè)領導推薦去了一家財經公關公司,既可以讓他發(fā)揮一技之長,也可以幫他積攢“善意”人脈——這也是常安自己的意愿。常安甚至還以市場公允價值分到了一點股份——成叔不知變通,并不是所有人都不知變通。成叔給他募的捐助金,此時終于派上了授人以漁的用場。 彼時,企業(yè)信用查詢系統還未完整上線,成叔他們不懂“代持”之類的手段,常安懂,但他也不欲再因“代持”牽扯連累任何人。事情便這樣成了型。 不想,正義的媒體對一家問題公司的追蹤報道,卻讓常安入股的財經公關公司浮出水面。 成叔職位不低,一生未婚,重逢后便視常安為半子,他這輩子主動做的第一樁稱得上公器私用之事,便是通知媒體刪文、撤稿。他派人加強了對常安的保護——順便也想看看能不能鉤出大魚來。也正因此,常安那段時間才頻頻現身人前,親自指揮會議活動。 然而,幾個月的風平浪靜,仍是讓他們放松了警惕,常安最終未能脫逃“遲來”的報復——一名因常安而犧牲的臥底的家屬。常安認為這報復很公平,你不能企望每個人都有圣母一般的道德標準,在當下的社會,常安的母親絕對不是大眾能夠接受的楷模。 溫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