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地道，“桂家這門親事，好處是近在眼前，看得到的。只是桂太太遠在西安，要讓她看到大姑娘的好，可不容易。你既然有這個想頭，那還要好生掂量才是?！?/br>
    這話說出來，擺明老人家是不愿意再插手善榴的婚事了。王氏在心中暗自嘆了口氣，又放軟了語調(diào)，徐徐道，“媳婦想著，和娘家舅爺也有多年沒見了，等過了年，要是西北形勢好，倒是可以帶上孩子們?nèi)ノ靼沧咦摺?/br>
    她沒有再往下說，而是注視著老太太，略帶征詢地挑起了一邊眉毛。

    老人家年輕時候往來于西安與寶雞之間經(jīng)營家中事業(yè)，在西安也不知有多少個老朋友、老交情，要找出一條線來，為桂太太和善榴安排一次會面，雖不說輕而易舉，但也不是什么難事。原本她想，如今善榴和老太太的關系已經(jīng)大見緩和，到了年后軟語央求一番，老太太就算對這門親事不以為然，這一點面子總是要給的。不想老人家姜桂之性，老而彌辣，居然是一點回轉的余地都沒給自己，就這樣逼得自己表態(tài)否決了諸家，兩人之間才剛好轉了一點的關系，一下又緊張了起來……

    要不是老人家是這個性子，婆媳之間又怎么會走到這個地步。

    王氏在心中再嘆了一口氣，隨后，她慢慢地挺直了脊背。

    既然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這條路再怎樣艱難，也都得走下去了。歸根到底，老太太是從沒有覺得榆哥已經(jīng)到了那份上——

    她一下掐斷了自己的思緒，注視著婆婆，微笑著問出了自己的問題，“若是母親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人脈——”

    話說到這份上，老太太也不可能再裝瘋賣傻，她瞥了小孫女一眼，見善桐死死地咬著下唇，臉上又是害怕又是為難，心下便是一軟，心灰意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慢慢地道，“好，到時候，自然不會讓你走空的?！?/br>
    話里nongnong的譏誚之意，連善桐都聽出來了，王氏自然不會一無所覺，她卻只是微笑以對，從容地道，“媳婦謝過母親看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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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祖后的這一番對話，雖然說不上是驚心動魄跌宕起伏，但給善桐的震撼卻并不小。見識到了母親和大姐的心機，又正面見證了母親和祖母的沖突，這場面中的每一個細節(jié)，似乎都讓小姑娘明白了一些從前不明白的道理，只是這道理究竟是什么，她又有些說不上來了。

    也正因為如此，善桐這一天都很沉默，同祖母竟鬧了個相對兩無言，就是吃過晚飯回了二房的小院子給母親請安時，也顯得落落寡歡。王氏看在眼里雖然關切，但無奈自己心事也多，便并不曾多說什么，只是吩咐善桐，“找你大jiejie玩去吧?！?/br>
    善桐也正心切要和大姐說說她的親事——雖說自己因為年小得寵，反而陰差陽錯地在祖母身邊見證了幾乎是決定jiejie終生的場面，可看母親的神色，大姐本人應當還是一無所知。畢竟這件事八字還沒有一瞥，小姑娘影影綽綽地也能猜測出來，按照母親的作風，恐怕是要等西安那邊的會面可以安排出來，才會備細向jiejie說明個中細節(jié)。

    她一頭往善榴屋里走，一頭就不禁在腦中反復回味起了今兒個jiejie和桂含春的會面。

    jiejie說自己不喜歡諸大哥，可……可她似乎也不見得有多喜歡桂二哥。今日見面的時候，她就看了桂二哥幾眼，也還是落落大方的，一點、一點忸怩都沒有。倒是和諸大哥之間，雖然似乎沒有對視幾眼，也沒說什么，但就是……

    她想到桂二哥對自己微微一笑，叫自己三世妹的樣子，只覺得心兒忽然一跳。這一跳就把心思跳得虛了，小姑娘只覺得自己心底無數(shù)心思，似乎都說不出口，竟是有些羞于和大姐見面，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到底還是受不住凍，把心一橫，掀簾子進了屋笑道，“大姐，你做什么呀。”

    善榴正托腮在燈下出神，手邊一卷書連扉頁都沒有打開，在燭光掩映之下，她的半張俏臉陰晴不定，不知如何，倒是平添了三分的嫵媚，連善桐看了都很有幾分心跳，一時間心頭又有些羨慕：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和大姐一樣的……一樣的……

    見到meimei來了，善榴慵懶地嘆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笑道，“怎么，看你一臉的心事，又帶了什么煩惱過來？”

    沒等善桐回話，她又自嘲地一笑，捏了捏善桐的鼻尖，“從前呀，嫌你不夠懂事，恨不得你多些煩惱，別那么沒心沒肺的。可咱們小三妞有了煩惱，臉上帶了心事，我這個做jiejie的，又覺得自己沒本事，沒能把你護得個周全了?！?/br>
    她怎么忽然有了這樣的感慨，善桐是一點都不明白的。只是姐妹之情，卻從大姐的這一番話中展露無遺，善桐心中一暖，頓時就想：聽含沁表哥的語氣，要嫁到桂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可得幫著jiejie，盡量哄好祖母，也讓老人家能出一份力。

    既然存了這樣的想頭，將這番對話瞞著大姐也就沒意義了，自己該怎么行事，也得由大姐來拿主意。再說，善桐早已經(jīng)養(yǎng)成習慣，跟著大姐做事了。她順著善榴的話頭，就把老太太和王氏的那一番對峙告訴了大姐，低聲道，“姐，這還不是為你的婚事犯愁么？我主意淺，見祖母和母親鬧了不開心，早就嚇得不成啦，什么都想不出來，還得指望你指點我?guī)拙?，在祖母那里該怎么行事呢?！?/br>
    她這話說出來，別的都先不論，善榴的臉色不禁大變，她幾乎是一下就失態(tài)地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幾步，咬著下唇沉吟了許久，這才低聲道，“怎么……怎么連問都不問一聲，就定了桂家？”

    “村子里也就這兩戶人家了。”這是嫡親的大姐，善桐說話也就沒那么顧忌了?！澳愕哪昙o在這里，實在也拖不得。大姐又不喜歡諸大哥，娘本來也屬意于桂二哥。一來二去，娘就拿定了主意?！?/br>
    她面上不禁又露出了愁容，低聲道，“就是不知道為什么，祖母那樣看好諸大哥，怎么都不肯讓步，兩個人才緩和了一些，眼下看來，又……”

    善榴似乎一點都不在意meimei話里透露出的其余信息，她憤怒地頓了頓足，終于失態(tài)地輕喝了一聲，“誰說——誰說我不——不喜歡他！”

    這番話聽在善桐耳朵里，倒像是一聲響雷，她一下張大了口，不知不覺地道，“可，可我問你諸大哥長得如何，你卻分明告訴我，你都沒注意到諸大哥的長相……”

    這兩姐妹都不是笨人，話說到這里，王氏是憑什么判斷女兒不喜歡諸燕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