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進(jìn)了幾個丫頭，“老太太，這是——”

    老太太似乎也被這一屋子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給驚得回了神，她歪在炕上，立刻就揉了揉腰。

    “剛才起來起得猛了！”老人家就吃力地道，“三妞妞來扶我又沒有扶動……”

    一群人頓時上來，收拾屋子地收拾屋子，拾掇老太太地拾掇老太太，善桐也就和祖母出了臥室，在花廳里坐定了，聽著遙遠(yuǎn)的清掃聲透過簾子傳進(jìn)屋內(nèi)，祖孫倆都是心事重重，寂靜就又取代了憤怒，成為了屋內(nèi)的主旋律。老太太靠在安樂椅上，合目靜靜沉思，竟似乎是已經(jīng)陷入沉眠之中。

    善桐到得此時，已經(jīng)不再驚惶不再害怕，她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必然的結(jié)果——是啊，以她對祖母的了解，在現(xiàn)在這錯綜復(fù)雜的情況之中，祖母會做的選擇，也必然就只有一種而已。

    過了許久許久，老太太才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不用擔(dān)心?！彼吐曊f?！澳阏f得對，木已成舟，二姨娘這件事，不能再起波瀾了！”

    提到二姨娘，她不禁又有了幾分咬牙切齒?！昂猛郏蜑榱擞芨绲那俺?，就為了榆哥將來不至于被弟弟欺負(fù)……她就有臉這樣一點一點把梧哥搓揉成今天這個樣子……好，好！她有本事，倒是把梧哥塞回他娘肚子里去！”

    話才出口，老人家又自失地一笑?！笆橇耍橇?，她不是要梧哥消失，她是要梧哥一輩子給榆哥做牛做馬……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可憐我還連帶著看不上梧哥，這孩子的命是要比一般人更苦得多……”

    善桐依然沒有接話，她垂下眼簾，不動聲色地在祖母身邊等待著老太太最終的那句結(jié)論。

    “只要我還沒死，就不能由著她胡鬧下去了！”老太太最終還是坐直了身子，她問出了善桐早已準(zhǔn)備好答案的那句話?！按蟠坏氖?，只憑你幾句言語，是無法敲磚釘腳的。她和你娘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現(xiàn)在又在哪里，你有人證沒有？”

    “她父母是舅舅家在福建的管事，在外祖父跟前是很有臉面的。”善桐流利地說。“大姨娘也出身福建，這件事，還是她在閑聊中無意——”

    她停頓了片刻，果然又招來了老太太的喝問，“無意？這種事也是無意得的？什么時候了，你還不說實話！”

    “大姨娘想要順著您的意思，把楠哥送到十三房去?？傻肓糁纾锱率且灿X得楠哥在咱們二房，更能挾制梧哥……大姨娘便來求我，她有求于人，這件事，是我問出來的?！鄙仆┹p聲說?！拔也还炙氤隼^楠哥……前程是一回事……娘的行事，是不能不讓庶子庶女心冷的?！?/br>
    老太太早已又是一番咬牙切齒，她顫抖著手，摸索著數(shù)了數(shù)腕間的佛珠，終于又強(qiáng)自平靜了下來。

    “妙啊，”老人家的聲音都發(fā)了顫?！澳隳锟刹皇巧駲C(jī)妙算？要是個男兒，恐怕早都平了西北，裂土封王了。這么大的才具，在咱們家可不是屈才了？可不是手到擒來？”

    她沉悶地一哼，“咱們就看看從今往后，她還能不能心想事成！”

    155、愧對

    老太太雖然在堂屋里鬧騰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但好在老人家素來積威重，她一聲不要驚動了人，二房的下人如何敢隨便亂嚼舌根？又兼夜已深了，王氏還是到第二天一大早來請安的時候，才知道老太太昨晚滑了一跤的事。

    “這可是嚇著媳婦兒了?！睅讉€兒媳婦頓時就你一言我一語地cao心起了老太太的身子。“您也是有年紀(jì)的人了，行動間可得再三小心，如若不然，家里人的心可不都要和您一道跌碎了。”

    就是二老爺都嚇了一跳，他頓時責(zé)備善桐，“你祖母不愿聲張，那是不想驚動了家人，你這孩子也這么大了，難道不知道往外報個信？”

    就又吩咐王氏，“吃過早飯，請西邊大街的柳先生過來瞧瞧，這種事可不能小看，人上了年紀(jì)骨頭就脆——”

    老太太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好了，我又不是三歲娃兒，真摔出個好歹來，能藏著掖著？三妞眼疾手快，一把就把我扶住了，我可沒摔著。”

    一邊說，她一邊望向?qū)O女，兩人目光微微一觸，就又分了開來。老太太若無其事地續(xù)道，“倒是你，眼看就進(jìn)臘月了，怎么還這樣忙？我到城里也幾天了，都沒能見你回家用過一頓晚飯?！?/br>
    “國喪里，朝廷事多……”二老爺輕輕一掃眾人，便只是輕聲而含糊地說了一句。不過四老爺和四太太并不在乎，大太太又老是那八風(fēng)吹不動的樣子，倒是顯得他的謹(jǐn)慎有幾分不必要了。

    老太太眼神一閃，點了點頭，“事多也要回來吃飯那，人是鐵飯是鋼……”

    老人家畢竟年紀(jì)大了，就比較粘著兒孫，這些年來幾個兒子都在外做官，就是自己回了西北，在老人家眼皮底下了，卻因為公務(wù)繁忙，始終也沒能好好孝敬母親。這回母親來了城里，接連幾天自己事情又多，母子二人連私話都沒說過?！蠣敳唤灿辛藥追趾诡?，“今晚必定回來侍奉您用飯?！?/br>
    眾人都笑道，“好哇，老太太這可遂心了！”

    老太太微微一笑，語帶深意，“國事是國事，家事是家事，咱們國事不能耽誤了，可家事也要管好——老.二你說是不是？”

    四太太臉上頓時掠過了一絲不自然，她多少帶了一絲祈盼地看了看二老爺，要不是男女大防，恐怕都要上前牽著二老爺?shù)囊滦溲肭笃饋砹耍豪咸@次進(jìn)城，究其目的來說，恐怕還是要和二老爺談一談這善楠出繼的事……

    就是本來都保持著沉默的孫輩們，也都各有各的反應(yīng)。大房一家子在這件事上，一向是不言不動、漠不關(guān)心的，但善楠的表情就沒有那么鎮(zhèn)定了，他看了看祖母，嘴唇翕動了一下，面上閃過了幾許復(fù)雜的神色，似乎有什么話想說，可還沒到喉嚨，就又被他咽了下去。

    到了這一步，善桐反而已經(jīng)無所畏懼，心思越發(fā)平靜，大家在老太太這里說了幾句話，便各自又都散去了。她和善桃、善櫻一道，在大太太屋里打點起針線做了起來：大太太自從來了西安，雖然偶然也出去應(yīng)酬，但在家的時候，對幾個女孩子的教養(yǎng)當(dāng)然是一點都不曾放松的。

    “沒想到就是一個月不到?！彼戳松仆┦稚献鲋尼樉€，不禁也有了幾分詫異，“三妞的針線居然進(jìn)步了這么多！……倒像是你終于用心去做了，好，可見得是長大了?！?/br>
    善桃和善櫻都湊過來看善桐的活計，這都是成日里和各色針線打交道的小半個專家，只是一打眼就看出了不同，“可不是？按說三妹手上技巧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