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紛紛，街坊傳言，據(jù)說死人數(shù)有上百的，因那一處住的都是平民，善桐所在的這個社交圈，倒沒聽說有誰受了波及，只有王大老爺家住得近，米氏受到少許驚嚇罷了?？傻降资且驗槭裁?，到現(xiàn)在也沒人說得清楚。二娘子聽善桐這么一說，眉頭一皺，倒是釋然了?！斑@位官老爺有意思，你說得對，要不是這場火，他要認真為難起你們來，雖不至于有什么大事，但私兵無事進京，解釋起來麻煩也不小。”

    又說，“明天到了娘娘跟前，你抽空解釋一句，這樣就算皇上收到風(fēng)聲，就是他不問含沁，也多個解釋的人。”

    善桐忙肅容應(yīng)下，又謝過二娘子關(guān)心，二娘子便握著她的手，又笑道，“說到這婚事，可千萬別見外。我也就是想到她在，順道讓你看看罷了，其實她家里畢竟功名淺了點，做這個宗婦，我心里是覺得不大好的……”

    大家彼此一笑，善桐到了車?yán)?，才覺得脊背底下涼颼颼的，也不知道是天氣熱出了一身汗，還是為二娘子又或者是牛家的心機，給嚇出來的。

    因為桂太太的病，權(quán)仲白言明了是心事沉重加深了病勢，如今大事善桐還告訴她，這樣的小事就先且不和她說，只和含沁商量。含沁卻有些不以為然，“皇上管我和誰家好，說白了大家都在京里，都是場面上的人，難道要個個都沒來往才好？他巴不得大家一團和氣，憑他揉捏。就是私兵進京，他孫家也好意思說？我們家?guī)Я藥资畟€人過來罷了，他們家二百親兵常年在京郊駐扎的。你這個二堂姐，說得真是比唱得還好聽。”

    “人家好說是個侯夫人，還真實誠得晃不出一個響來了？只是有心眼不叫你看出來罷了。”善桐倒覺得二娘子也就說說場面話，想到要進宮去，一時還是有幾分激動的，又拉著含沁道，“你看我穿著這幾件衣服過去行不行？”

    含沁笑嘻嘻地點著她的鼻子，點一下說一個字，“你就隨便打扮打扮行了，難道還要比宮里娘娘們還美你才甘心？”

    總歸女人心思，也不希望自己到了場面上被人從裝束上挑出毛病來。善桐嘟著嘴不理含沁，想了想，還是把預(yù)備明天戴的一根赤金紅寶石簪子給挪出來，換了根不那么顯眼的金玉寶簪。又和含沁說起南邊火災(zāi)的事，“城里好多事都透著古怪呢，那附近一向也沒聽說有什么工坊，怎么就忽然炸起來了？還有這牛家行事，也讓人捉摸不透。要是不想找麻煩，何必來一出捉放曹？好像我們家還會因此就領(lǐng)了他們的情一樣?！?/br>
    “別小看了牛家?！焙邞袘械卣f?！叭思夷鞘寝D(zhuǎn)舵快。好消息一出來就全面收縮，韜光隱晦低調(diào)養(yǎng)胎，這一出捉放曹，你往一面說，也可以是人家府尹還沒轉(zhuǎn)過彎來，牛家招呼沒打好。另一面說那就是硬要賣我們一個人情，也表明自己收歇的態(tài)度?！?/br>
    他扯了扯唇，露出雪白的牙齒來，在輕浮的笑意中，竟顯出了幾許漫不經(jīng)心的猙獰，“不過，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他們要沒事就沒事？哼……”

    善桐女人天性，現(xiàn)在有了小孩，其實是不喜歡主動啟釁的，現(xiàn)在牛家要收手養(yǎng)胎，她倒本能有種沖動，就自己也收手算了?？上氲杰娀饍勺?，又明知道牛家既然觸犯了此事，又有意于西北，那兩家是肯定要對上的。她撐著手出了一回神，又若有所思地問含沁，“你說那件事，其實還不是靠二堂姐的一句話？要是人家倒是被冤枉了，真正知道這事的人是孫家，只是要用我們來斗牛家——”

    這的確也不無可能，但是這樣想，那就更絕望了，要知道斗牛家還算是有點希望?？蓪O家的勢力根本不是桂家可以睥睨的，等斗倒了牛家后，沒有制約力量，更是個力量不相當(dāng)?shù)膶κ至?。因此善桐每每想到也不說出來，含沁卻是很無所謂，他摸了摸善桐的臉蛋，輕聲道，“傻三妮，你以為西北還真就是個善地，什么人都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想打聽消息就打聽消息？肖總督私底下那些小動作，我們也不是不清楚，只是從前不知道用意，現(xiàn)在嘛——”

    善桐這才恍然大悟，知道桂老爺?shù)男爬锉囟ㄊ强隙藢O家放出的這個消息，要不然，就因為孫家?guī)拙湓?，桂家倒要?dāng)真和牛家對上，倒顯得有幾分兒戲了。這么一想，她又有點不寒而栗了，低聲道，“那這樣說，孫家肯定不是在西北地界得到的消息，估計還是在牛家內(nèi)部有眼線……這，他們是怎么埋的線呢？世家大族內(nèi)部的事情，一般也漏不出來的吧！”

    含沁猶豫了一下，他看了善桐一眼，像是看出了她的擔(dān)心一般，又索性將她攬到了懷里，才在她耳邊輕聲說，“倒未必是他們自己在牛家內(nèi)部有眼線，你可能還不知道，燕云衛(wèi)那位封子繡封公子，是許家世子夫人的表哥，姑表親。這親戚官面上當(dāng)然兩家都是不認的，可私底下一直很算數(shù)。我聽皇上偶然說起過，楊閣老從前在江南的時候，還想過和封家做親呢，要說的就是現(xiàn)在許家的世子夫人。我猜，應(yīng)該也許是封子繡給孫家放的消息，不然，他們是不知道的?！?/br>
    封子繡為什么要給孫家放消息？善桐又有疑問了，可轉(zhuǎn)念一想，旋即又明白了過來：封子繡要在皇上身邊立足，也不能光憑皇上的寵愛吧？看來，他是選擇適當(dāng)結(jié)交孫家，也為自己的將來，做一個退步了。

    “越發(fā)就告訴你一件事吧?！焙咭е仆┑亩?，聲音低得幾乎都要聽不見了?！斑@事連嬸嬸都還不知道呢……軍火生意背后那家人，能耐確實是大，一向經(jīng)辦，過了我們桂家眼，在西北地面走動的幾個人已經(jīng)都處理掉了不說，按他們說法，就是往年的賬本和一些可能露餡的經(jīng)手人，也已經(jīng)不需要再多擔(dān)心了。這買賣如今已經(jīng)化整為零，再不會露餡啦。”

    他頓了頓，熱熱的呼吸聲吹拂過善桐的耳朵，可卻沒使她感到一絲情動。“這消息就是南城那場火第二天送過來的……你說他們多有本事了吧。京城這潭水，看著清澈見底，其實私底下有多渾，我看連皇上心里都沒數(shù)呢?！?/br>
    盡管天氣暖熱，自己還被夫君攬在懷里，但善桐只是稍稍一懷想就中可能牽扯到的種種文章，便覺得四肢變冷，連心頭都好似含了一塊冰，滴出來的水都是涼的。

    “我真是不知道這些太太奶奶們，是怎么在京城住下來的?！彼唤偷?，“這地方再繁華，可又哪里比得上西北呢？至少在西北，睡覺的時候心是安的，也不用擔(dān)心誰抽走你的枕頭……唉，沁哥，什么時候，我們能去一個不需要這樣鉤心斗角的地方就好了，就我和你，還有大妞妞三個人，咱們開開心心、快快活活地過著逍遙的日子?！?/br>
    “那就辭官回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