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咱們都這個年紀(jì)了，也是有身份的人，比不得寧嬪還小兒女情懷呢——”

    一邊說，一邊又談起中秋夜宴的事，因道，“前回提起，姑姑說年年都在萬壽山上賞月，今年想來點(diǎn)花頭，可不知道又要怎么折騰，才能隨了老人家的心意了?！?/br>
    兩人一來一往，總未露出異樣，牛淑妃足足坐了有半個時辰才走，吃點(diǎn)心喝茶毫無顧忌，要不是善桐自己是聽人說起，又得了皇后這里的佐證，她是決不會相信牛淑妃正身懷六甲的。就連皇后都有些費(fèi)解，等牛淑妃走了，她便道，“還自己主動提起冊封大典的事，她是怕我想不起來？又要打秋千……”

    善桐也覺奇怪，孫夫人想了想，卻道，“還是穩(wěn)著，不必急于一時，你就當(dāng)不知道，冊封大典按部就班，別多出花頭了?！?/br>
    在座的這三個人都有共同利益，是奔著把牛家拉下馬使勁的，有些話就說得不夠講究了。皇后嗔了孫夫人一眼，“嫂子也真是過分小心了，我自然知道，再說，這種事有一定規(guī)矩，我也得聽宗人府的……”

    又要將寧嬪招來相見，還問了善桐衛(wèi)太太的品行，看來是有將衛(wèi)家調(diào)進(jìn)京城的意思。善桐一一都盡力答了，皇后意思卻還模棱兩可，一時又道，“人還是沒有消息，連她寢宮我都著人過去賞過東西了，進(jìn)進(jìn)出出，總未見到什么美人，究竟她年紀(jì)也大了……”

    說著，就自己沉思起來。

    善桐也正做沉思狀時，忽見孫夫人望了她一眼，又輕輕做了個口型，看唇形，正是個寧字。她頓時覺悟，忙說，“娘娘……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br>
    這種話從來都只有一個答案，皇后果然笑道，“快說吧，我這正少主意呢?！?/br>
    “從來都說，二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善桐便徐徐道，“那一位姑娘的美色的確驚人，可娘娘身邊，不也有不輸給她的美人兒嗎？就是長相相似，能否得寵也是難說的事……”

    皇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張口要答話，眼珠子一轉(zhuǎn)，余光似乎是掃到了孫夫人，這話就頓住了，過了一會才若有所思，“你說得是，人始終都是會變的，從前不喜歡，也許現(xiàn)在就喜歡了……”

    正說著，那邊來人——太后和太妃不約而同都賞了東西過來，皇后便將賞賜宮點(diǎn)分送給兩人，又帶兩人去謝恩，“見者有份，撞見了就是緣分了。母妃宮中的茯苓糕的確是一絕，滿京城都沒這樣好的味道。從前焦家女公子進(jìn)來見我，嘗了也滿口稱美。”

    又笑向善桐道，“難得你來了，也說些西北的事給長輩們解悶。”

    善桐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摸清了京城貴婦的生活，尤其是宮中這些一等一的貴婦，雖然物質(zhì)極度充裕，但身在宮中，時時刻刻必須謹(jǐn)言慎行不說，很可能十多年都未能出宮一次，生活如死水般平靜無聊，很是歡迎一點(diǎn)新鮮的刺激。因她沒到京城就已經(jīng)出名，又來自西北，親自經(jīng)歷過大戰(zhàn)，對于這些貴婦來說，不論立場敵對不敵對，都很樂意請她說些新鮮事，也算是對生活的一點(diǎn)調(diào)劑，這倒并不是她本人有多八面玲瓏，迅速就能打開局面了——就是她八面玲瓏了，這些女人又有哪個是簡單的？除了林三少夫人，還有誰會那樣輕易地就把心里話說出來？

    果然，不論是太后還是太妃，對善桐都很和氣，太后甚至連含沁都不大認(rèn)得，要身邊人把事跡學(xué)給她聽，大家又發(fā)一樂。太妃倒要實(shí)誠一些，和皇后之間也沒那么虛浮的熱鬧，大家坐下說了幾句話，便說起來。“現(xiàn)在世道是越來越開明了，倒不像我們那時候規(guī)矩緊，她這個還好，是小桂統(tǒng)領(lǐng)自己疼她。林家那個三媳婦才叫厲害呢，家里人也就隨她?！?/br>
    說著也嘆了口氣，“也是因?yàn)槿贍攲?shí)在是太不像話了?！?/br>
    皇后也道，“可不是，就因?yàn)槿贍斢腥藨T著，上回我當(dāng)面說了他幾句，他也就是那樣嘻嘻哈哈地應(yīng)著，回頭肯定不當(dāng)一回事，她到我跟前來哭，我心里不忍得，可也沒什么辦法?！?/br>
    “他是命好?！碧f著就擦眼淚，“去世老周貴人沒享到的福氣，全落到他頭上了。說來也奇怪，他生得是有點(diǎn)像老貴人，我有時見到他，想到去世的姐妹，心里也酸酸的?！?/br>
    又說，“這一陣子時常夢到往事，那時我和貴人很說的上話，她病了我去看她，她流著淚和我說，‘不知還能再活多久，只怕孩子大了不記得她’?！?/br>
    她這么一說，一屋子人都只好陪著擦眼淚，善桐功力比較最差，只能搓紅眼睛充數(shù)。孫夫人好些，眼圈是真紅了，皇后最厲害，睫毛一眨，兩行眼淚就落下來?！艾F(xiàn)在皇上孩子都這么大了……其實(shí)心里還是念著貴人呢，如是貴人還在生，三個母親一道撫養(yǎng)，他就更有福氣了?！?/br>
    善桐看著并不大懂，也不敢多問，倒是隱約覺得太妃要比太后更厲害——至少，是要比太后更會籠絡(luò)皇上，舍得花心思去揣摩皇上的想望?；屎筮€是想坐山觀虎斗，讓太后和皇上磨一磨，應(yīng)該是不會打這個招呼。她都這么說了，肯定是看出來皇上心底對生母的依戀。就只不知道這是皇上和她通氣，她只是唱唱雙簧呢，還是她自己的心思——如是自己猜出來的，那可就更厲害了。

    被這么一耽擱，這一次進(jìn)宮又沒能見到寧嬪。連太妃都遺憾，“好幾天沒見，應(yīng)該讓她過來說說話的，可惜你們不能留下用飯?！?/br>
    時間的確也很晚了，三人出來，孫夫人就直接帶著善桐出宮，回家車?yán)锼种x善桐，“今日多得你為寧嬪說句話?！?/br>
    善桐忙笑道，“一族姐妹，當(dāng)然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了。說實(shí)話，我心里倒是覺得寧嬪的美麗，就不說艷冠群芳吧，至少是比誰都不差?！?/br>
    孫夫人長長地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為皇后解釋的意味，又似乎是有感而發(fā)。“總之，這個主母也是難做的，什么人都要防。就是寧嬪，我話說多了也犯忌諱，這不怨娘娘，她的路不好走……皇長子還是千辛萬苦才保下來的，還自小孱弱，又從小分宮養(yǎng)育，和母親也不大親……”

    她似乎有些忘情了，說了這么一句，便又止住了話頭，過了一會才又笑道，“寧嬪最近運(yùn)氣來了，得了你為她說這幾句話，娘娘肯定又重看重她，最近太妃也喜歡她，說不定轉(zhuǎn)過頭來就能得寵，也是難說的事?！?/br>
    正說著，自己語氣一頓，又想了半日，才道，“我倒是忘了，七妹前一陣子也進(jìn)宮看過她……還是自家姐妹幫襯自家姐妹！”

    這話含含糊糊的，似乎在說善桐今日的一句話，可落在善桐耳中，卻聽出了兩樣的意思。聽起來寧嬪得到許太妃喜愛，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