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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帶去辦公事,會怎么想?我又怎么解釋?” “我……”奉書忽然心中一動,冷冷道:“你去見你兄長,原來是公事公辦。哼,是去勸他投降罷?” 文璧微微一怔,隨即嘆道:“沒錯,皇上和張弘范的意思,是讓我去勸他。宋室天命已絕,他對趙家已經(jīng)仁至義盡,此時侍奉新朝,也算不上不忠……” 她冷笑了一下,扭身便走,“所以誰都不能帶去,免得你不好意思開口,是不是?” “你這孩子!回來!”文璧一把按著她坐回床上,附在她耳邊,極低極低地說:“你以為我真會那么說嗎?我大哥的性子,我還不清楚?我要是真的有勸降之意,連我自己都沒臉去見他!只是,不這么答應(yīng)著,他們怎么會準我去廣州?” 奉書心中一緊,這才放緩了語氣:“你不怕我爹爹怪你?” 文璧低聲道:“你是說我開城投降的事?” 她不說話,心中默認了。 文璧沉默良久,沒有回答她,卻慢慢說起了別的故事:“理宗寶祐四年時,我和大哥一同去參加殿試,他二十一歲,我二十歲。你祖父陪著我倆進京,住在客棧里。江南的夏天又濕又熱,你祖父很快就病了,病得很重。我知道大哥的文采見識都勝過我,就讓他專心備考,照料老父的擔子,我來承擔。后來,他被皇上欽點殿試第一,唱名賜第,而我落榜了?!?/br> 奉書心中一痛。很小的時候,她似乎聽父親說起過這件事。父親一直對此耿耿于懷,自責當時未能盡長子的孝義。 “你祖父得知你爹爹狀元及第的喜訊,病勢也只是暫時好轉(zhuǎn)了幾天,最后依然不治,客死在臨安。我倆一同扶柩歸鄉(xiāng),為父守喪。你爹爹哭著對我說,君子以仁,不外乎忠孝二字。如今他上蒙皇恩,決意盡忠報國,卻讓我這個二弟多擔了孝義的責任,他心中十分有愧。 “那時候我們就知道,時局動蕩,今后多半是忠孝難兩全,如今竟真是應(yīng)驗了。你爹爹既然決意盡忠,那我就替他盡孝,否則,若是文家宗祀至我倆而絕,就算我們都死了,又有什么臉面見列祖列宗于地下?還有,你祖母尚且生死未卜,我也要盡力尋訪,這些事情,我都要替你爹爹做……” 奉書想不出反駁他的理由。她也讀過不少圣賢之書,知道“孝”字的分量。 文璧笑了笑,又道:“我跟你爹爹早就心照不宣啦。我這次去見他,雖說是厚著臉皮,卻也算不上問心有愧。我跟他說些什么,也都不重要。就算張弘范給我打好了草稿,讓我對著他一字字背,也沒關(guān)系。這么多年的兄弟,互相的心意都明白?!?/br> 他說著說著,眼圈便紅了,眼角貯滿了淚。奉書忽然明白了。盡忠的那一個早就決意守節(jié)盡義,文璧此行若是不能達成皇帝交予他的目的,這一次的見面,其實便是永訣。 她拉住二叔的手,問:“那你去向爹爹帶話,說我……我很想他,行不行?我能不能給他帶封信?” 她看到二叔露出為難的臉色,最后幾個字便說得哽咽了。 “你爹爹不知道你還活著。倘若我露出一丁點這樣的意思,立刻就會讓人聽去,你知不知道,那會是什么后果?” 她一時想不出來:“他們會把我抓來殺了?” 文璧搖搖頭,聲音更低:“想不想知道你娘和jiejie的下落?李恒昨天告訴我,他雖然把她們送到了大都,可是人一進城,他便鞭長莫及,無從過問了。聽說她們現(xiàn)在都被賣給了蒙古人做奴隸……你爹爹一日不降,她們……就要一日受苦。” 奉書的心痛得抽了一抽。蒙古人的戰(zhàn)爭中,女人孩子都是戰(zhàn)利品。她想起了小耗子,想起了她赤腳上的鐵鏈。還有小耗子的娘,她被賣來賣去,最后讓一個蒙古人收做了小老婆…… “二叔,你,你救救她們!能不能贖出來……” 可是文璧搖搖頭,“沒有音訊。再說,就算打聽到了,也……” 他們也不會讓文天祥的妻女活得太自由。死者長已矣,存者且偷生。 文璧輕輕摟住她,“天祥的五女兒,早就死在亂軍之中了,你給我記住這一點,不僅不能讓蒙古人知道,天祥……除非哪天他降元封官,否則他永遠也不會知道?!?/br> 奉書鼻子一酸,使勁抿住嘴,忍住不哭出來:“那,我給他帶些東西,可不可以?二叔,求求你,別人不會知道是我送的……”她在自己的籃子里一樣樣翻,“這是我繡的香囊,他行軍打仗那么久,自己的肯定早丟了……還有這張手帕,他一定用得到……”她忽然又想到什么,趴在地上,將床底下的箱子一點點拉了出來,抓出一把狗尾巴草編的小物件,“你讓他戴上這個!這是能遇事逢兇化吉的,我一直沒舍得戴……” 她熱切地看著二叔??墒俏蔫禉z視著她攤在床上的那一堆東西,還是搖了搖頭:“都是小女孩的物件,我一個大男人,送這些作甚?旁人一看便要生疑?!?/br> 她眼前一點點模糊起來,聽到二叔在安慰自己:“再說,元人怕他像上次一樣出逃,早就禁止外人向他傳遞任何物件了。二叔跟你保證,你爹爹如今形貌怎樣,待遇如何,跟我說了什么話,回來時,我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好不好?” 奉書慢慢點了點頭,眼前的繡樣、手環(huán)、籃子、床鋪,都漸漸變成了灰色。文璧又交待了什么事情,他的聲音在她頭頂回響,可她卻一點也聽不進去。 “對了,你這幾天別出院子。崖山一役,宋軍被俘虜了不少人,廣州的大牢和軍營羈押不下,剩下的便被遣到其他地方。有一些讓李恒他們帶了來,暫時關(guān)在惠州府,不日要押去大都。我不在時,你要是聽到什么聲音,被吵到了,別往心里去。要是聽說有人……有人死了,也別害怕,二叔回來,自會料理?!?/br> 她茫然答應(yīng)著,沒害怕,也沒往心里去。 文璧的聲音猶豫了一下,“昨天李恒送你的禮物……好好留著,千萬別扔。要是……要是這幾日他還有禮物送來,你就讓人好好收著,別弄丟了,回來給我看?!?/br> 奉書不解,抬起頭,眨眨眼睛。 可是文璧也沒再多解釋,接著說:“還有,我在惠州的任期,實際上已經(jīng)結(jié)束啦,等我一回來,咱們便出發(fā)去江西。昨天你看到的那個年輕儒生姓談,是我的繼任,這次也隨軍押送俘虜,來惠州先熟悉一下公務(wù)。我不在時,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