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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呢,外面有婆子,再外面有管家、小廝,要想半夜溜出去,談何容易? 奉書一口一口地吃著飯,慢慢有了主意,喚阿染過來,說:“我今日驚嚇得太厲害,你給我取壺酒來,讓我壓壓驚?!?/br> 阿染微微一驚,說:“小姐,你還小呢……” “我爹也沒禁我飲酒啊,元宵夜時,他還讓我喝了一杯呢,你忘了?” 阿染只好去廚房端了壺酒來。奉書自己抿了兩口,便說爹爹不讓自己多飲,招呼丫環(huán)們一起喝。這些小丫頭都是比她年紀大的,都嘗過酒的滋味,只是平日只能飲些土釀的渾酒解饞,今日卻被小姐吩咐,陪她喝官釀的流香清酒,自然是樂得從命,抱著杯子,不一會兒就眼飭耳熱,一個個歪歪扭扭地伺候著。 眼看一壺酒盡了,奉書又命取第二壺,賞給護院的小廝。幾個丫環(huán)已經(jīng)頭暈腦脹,想也沒想,便即照辦。此時黃昏剛至,夕陽斜照,暖風扶醉,最讓人神思昏昏。不多時,院里院外就醉了一片,一個小廝干脆靠著墻,打起呼來。 奉書趕緊把丫環(huán)都打發(fā)去睡了。幾個丫環(huán)白天擔驚受怕,東奔西走,現(xiàn)在好容易定下心來,又有幾杯酒下肚,還沒沾枕頭,一個個就都做起好夢來。 小姐立刻變成了小賊。奉書輕手輕腳地換上一身深色衣裙,用布包了一大包點心,打成一個包裹背在身上,等到天全黑,便撩起裙子,塞進腰帶,踮著腳尖推門而出。她本來還頭疼如何翻出院門,可是眼看著那小廝躺在地上,淌口水做夢,鑰匙就掛在腰間,便毫不客氣地把鑰匙取了下來,輕輕開了門。 她趁著月色,溜進府衙的后花園,天忽然一下子暗了,烏云聚攏,接著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來,眼前的路便看不清。她一邊暗暗叫苦,一邊慢慢摸索著前進,不斷抹開眼前的雨水,朝那個杜滸棲身的小院眺望。小黑子抱她回房時,她便留了個心眼,半睜著眼睛,一路走,一路記。可是現(xiàn)在她不太確定,自己心中所記的方向究竟有多準確。 她走著走著,突然腳下一滑,心中一空,竟一下子掉進了花園里的池塘。水立刻淹過了耳朵。她大駭,一張嘴,便咕嘟吞了一口帶著泥土腥味的水。她連忙手忙腳亂地劃水,卻看到遠處燈光一閃,一個巡邏的兵士聽到動靜,慢慢朝花園走過來。 奉書的耳朵浸在水里,尚能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心一橫,停止了掙扎,以免讓人聽到動靜。幸好那池塘甚淺,她向下漂了一會兒,雙腳就踏進了淤泥里。淤泥又深又軟,她只覺得自己一寸寸地沉了下去。裙子浮在腰間,似乎是被水草纏住了,不斷朝一個方向拉扯。 眼前仍是漆黑一片。她似乎聽到那兵口中嘟囔著:“鯉魚成精了!”隨即又慢慢遠去。她又是慶幸,又是害怕,連忙用力撳水,可是鞋子已經(jīng)完全陷在了泥里,全身仿佛都被水箍住了一樣,雙手拂到幾束水草,似乎還有一條滑溜溜的魚,連忙又撇開。她突然莫名其妙地想,方才喝的那幾口池塘水里,會不會有小魚、小蝌蚪? 想到這里,一陣惡心,雙腳用力一踏。左腳反而更深地陷進了淤泥里,右腳卻一下子從鞋里拔了出來,讓她頓時失了平衡,險些倒在水里。 她拼命亂蹬亂劃,直到左腳鞋子也丟了,這才慢慢漂了上去,摸到了池塘邊緣滑溜溜的巖石,手一滑,又趕忙抓住幾束草根,咬著牙,一點點把自己拉了上去。一聲悶響,裙子被撕了個大口子。全身都是濕的,沉得要命,她想把衣服擰干,手上卻沒有一點力氣。 她仰面躺在泥地里,任雨水打在自己的臉頰上,休息了好久好久,這才慢慢爬起來。身上的泥水全是冷的,她接連打了好幾個激靈,扶著路邊的巖石,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去。沒有了鞋子的保護,纏了布的腳脆弱無比,每走一步,地上的碎石都似乎嵌進飽受擠壓的腳掌,一陣陣刺骨的疼痛。 終于摸到了花園的圍墻。那墻有她的兩倍那么高。奉書輕輕捶著那堅實的墻壁,心中不由得后悔了。 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月亮從黑云后面探出頭來,照出一個大大的陰影,覆在她的頭頂。那是一株四人合抱的老槐樹,就種在圍墻旁邊。 她已經(jīng)忘了杜滸,忘了父親,心中充滿了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韌勁,伸手摸著樹皮上的一個個瘤子,纏得緊緊的腳掌勾住粗糙的樹皮,那樹皮仿佛能鉆進她的rou里。 許久不爬樹,她的技藝已經(jīng)有些生疏了。腳下?lián)u搖晃晃的,十二分不適應。但她假裝忘記自己離地多高,借著月光,張開雙手,順著最粗的樹枝,一尺一尺地向前走。眼前出現(xiàn)了磚頭和瓦片,她輕輕一攀,就騎在了墻上,再用手勾住樹枝,用自己的重量慢慢下墜。等到樹枝彎得不能再彎了,她深深吸一口氣,繃緊全身,松了手。 她離地的距離比自己想象得要高。她落地時狠狠地扭了右腳,摔了個跟頭,又把腦門磕在了地上。她強忍住不叫出聲來,但眼淚已經(jīng)本能地簌簌而下。她撫著腳踝,不敢揉,直到適應了這種疼痛,才慢慢直起膝蓋,左右看看,只見四周影影綽綽的,不知有沒有人,也不知是不是白天到過的地方。 她朝著沒有燈光的角落,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身旁似乎出現(xiàn)了一個小門,半掩著,湊上去,門內一股惡臭。 她心中有數(shù)了,知道這便是那個堆滿尸體的房間。沿著墻根再走幾步,便是月亮門。門邊響著號角般的鼾聲。 她輕輕提起裙子,用腳趾頭尖著地,慢慢擦著那軍官走了過去。腳上沒有鞋,走路便沒有一點聲息,代價卻是深入到骨髓里的疼痛。 月光從破碎的屋瓦透了進來。杜滸還倚在原來的那個角落。奉書覺得自己已經(jīng)足夠悄無聲息了,可是她一只腳剛剛邁進門,便看到杜滸猛地睜開雙眼,接著,朝她微微一笑。 日間的那幾口渾水,真的好像賦予了他生命一樣。奉書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胸口的起伏。他似乎又能重新感受到疼痛了,因為他的臉頰時不時的抽動扭曲,痛苦的神色轉瞬即逝。 奉書又驚又喜,壓低聲音道:“杜架閣?!眳s不敢離他太近,慢慢走上幾步,便住了腳,伸手朝背后一抓。 她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第42章 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 她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背后的包袱早就散開了,兜了半包的泥水,正順著她的腳步,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晚飯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