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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只是搏夷狄一笑!屈原九泉有知,定然在日日痛罵我們這些不肖子孫!百萬江南兒女捐命守土,他們全都死不瞑目!崖山的十幾萬忠魂,換來的就是如此江山!我,我真恨不得當時便死了……” 奉書從沒見過他流淚的樣子。她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話,可她能理解他的痛心之情。他是親眼見過崖山那場慘敗的。那景象也會時時出現(xiàn)在他的噩夢里吧? 杜滸也不拭淚,以手叩石,朗聲而歌。 cao吳戈兮被犀甲,扯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 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屈原的,是奉書從小就背熟了的。她知道這是一首哀悼陣亡將士的祭歌。她以前抄讀的時候,只知道那字句里都是驚心動魄的戰(zhàn)爭場面,卻從未從中讀出像杜滸所唱出的、飽滿的凄涼和壯烈。 杜滸衣衫破舊,面帶風霜,雖然唱的是古樂雅音,卻自有些落拓不羈的氣質。他的聲音有些嘶啞,殊不動聽,可她忍不住跟著他的旋律一起開口。她的聲音幾乎完全被他的蓋過了。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攜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唱到這一句時,她卻感覺到河邊多了第三個人。杜滸也早就察覺了,猛地住口,站起身來,拉住她的手,轉頭看過去。 只見一個精悍瘦小的漢子,一雙環(huán)眼,執(zhí)一折扇,立在五六丈開外,朝杜滸、奉書兩個人微一抱拳,開口吟道:“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如此天人之歌,少了結尾這兩句,豈不憾甚!兄弟一副破鑼嗓子,不敢驚擾貴客,只好直白念出來了,休怪冒昧!” 奉書嚇了一大跳,不自覺地往杜滸身后躲了躲。她還記得清明時節(jié),惠州的百姓在江邊遙祭故宋,換來了什么樣的后果。 杜滸也有些緊張,垂手而立,將那瘦小漢子打量了又打量,淡淡道:“某只是一時疏狂,亂嚷了幾句,見笑了?!?/br> 那漢子踱步走近,絲毫不顧泥水沾上麻履,淡淡道:“萬千赤膽盡赴土,一縷忠魂無所依,足下既然有這般磊落意氣,又何妨讓人聽見?”壓低了聲音,又笑道:“就算是當著胡虜的面再唱一遍,他們也不一定懂,說不定還會鼓掌喝彩哩?!?/br> 奉書慢慢松了口氣,悄悄拉了拉杜滸的衣服后襟。這人似乎不是來為難杜滸的。 可杜滸全身依然沒有放松,只是一拱手,道:“多謝兄臺指教。”說著攬過奉書,拔步便走。 奉書連忙也跟著向后轉,回頭朝那人遞去一個抱歉的眼神。 那人哈哈一笑:“老兄可是還有見疑之意?咱們同胞漢人之間,要是還都這么疑神疑鬼,韃子們可要笑痛肚子了。” 杜滸并不回身,冷冷道:“那足下就不怕我是故意在這里引人上鉤的?” 那人想了想,笑道:“聽說當年文丞相從元營脫身之時,全靠他身邊一個姓杜的賓客謗譏于市,請求素不相識的人來幫忙,那滿街的百姓,可都沒一個走漏消息啊。小人可不相信,這才過了幾年,世道會變得這么快?!?/br> 丞相身邊姓杜的賓客!奉書心里面呼的一陣大風刮過,使勁捏著杜滸的手,朝他瞪大眼睛,用口型問:“他在說你?” 杜滸卻不為所動,也不理她,只是轉過身來,朝那人點點頭,問:“那么足下循聲而來,定是有所見教了?在下洗耳恭聽。” 那人聲音忽然變得嚴肅,低聲說:“在下姓胡名奎,表字子忠,江西上猶人。這位兄臺,還請借一步說話。” 奉書聽得不明就里,只想:“這人還不知我們身份,就把姓名籍貫一股腦供出來了,膽子也真夠大。” 杜滸朝胡奎深深一揖,卻也不報自己姓名,跟著他一路離開河邊,來到一處長滿荒草的廢園子里。奉書心里不由得警惕起來,但見那姓胡的似乎也并無惡意,反而神情頗為激動。 三人一站定,胡奎立刻便開口了:“小人看兄臺也是個胸中有些不平之氣的義士,因此貿然相邀,請勿見怪。眼下有一件義舉,于光復我漢家江山大有好處,不知兄臺可否有意加入?只是話說在頭里,這件事我們人手不足,風險頗大,近乎以卵擊石,成功與否,全看天意,不成時,更是有十足的性命之憂,兄臺可以想好了再答復。” 奉書心想:“原來是個抗元的義士。”她聽二叔說過,宋室雖亡,江南地方卻還有層出不窮的義軍,有的是意圖恢復漢家江山,有的是為了反抗元廷的暴`政,還有的是故宋將領散落在各地的舊部,揭竿為過去的領袖復仇。只是他們勢單力孤,多半堅持不了幾日,便會被無情剿滅。她知道自己應該肅然起敬的,可是對他的這一番說辭,卻是忍不住的好笑:“這哪兒像是拉人入伙!把人嚇跑,還差不多?!?/br> 果然,杜滸一聽便皺了眉頭,彬彬有禮地道:“胡兄一番忠義之心,在下十分佩服。只是我們另有要事,恕無法效犬馬之勞。今日之事,我不會泄露出去,請你放心吧?!闭f畢,拍拍奉書肩膀,示意可以離開了。 胡奎趕上一步,叫道:“二位所謂的另有要事,可也與抗元復宋有關?” 奉書嚇了一跳:“他是怎么看出來的?這人好精明!” 杜滸站住,搖搖頭:“也不一定算是吧。” 胡奎笑道:“是便是了,也不必模棱兩可。既然如此時,在下只好祝兩位馬到成功了。只是奉勸一句,元人勢大,又都是身經百戰(zhàn)的。咱們漢人要想翻身,須得齊心抱團才行,單打獨斗,總歸不是上策?!?/br> 奉書心想:“他是看我們只有兩個人,告誡我們多半成不了事。哼,說不定他根本沒把我算成一個人,才會說我們'單打獨斗'。他又怎么知道師父的厲害?不過,他這番警告,卻也是出自好意?!?/br> 杜滸點點頭,不說話了,似是頗以為然。 胡奎笑道:“兄臺可是轉了念頭了?” 杜滸搖頭道:“方才足下所言極是。不瞞足下說,我倆要做之事,可也是風險頗大,萬難成功,而且說不定比胡兄你所舉之事,還重要著那么一點半點。方才你說,咱們須得齊心協(xi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