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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亂墊在冰涼的船板上,一頭倒下,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73章 從今別卻南日,化作啼鵑帶血歸 奉書睡了沒多久,便被凍醒了。夕陽早就沉了下去,外面已經(jīng)漆黑一片,秋風從船艙的縫隙吹進艙里,吹著她*的衣服,帶走她所有的體溫。她不由自主地裹緊了地上那件沾血的破衣,可是仍然凍得簌簌發(fā)抖。 杜滸仍在原處。他的呼吸又急又淺,顯然是為傷勢所累。他聽她醒了,嘶啞著聲音道:“我要喝水。” 奉書知道他是失血過多,因此干渴,一骨碌爬起來,摸黑從角落里取出一個木碗,朝外走去。 杜滸又在她身后說:“小心?!?/br> 她點點頭,趴在船舷上,伸手向下,小心翼翼地舀了一碗水。深夜的江面是漆黑的,好像盛滿了墨汁。濃云遮月,連一顆星星也看不到。若非岸邊偶爾閃著點點的燈光,她真要以為小船是行在一片虛空之中。剎那間她只覺得一片凄涼,胸口好像堵住了一樣,莫名其妙地想哭。 她端著碗,送到杜滸面前。剛一靠近,就感到他身上散發(fā)著一陣熱氣。 奉書心中一驚,小聲問:“你發(fā)燒了?” 杜滸啞聲道:“沒事,能挺住?!鄙焓直阋幽悄就?。他的手燙得不正常。 奉書忙道:“別,江水太渾,不能就這么喝,會生病的。” 杜滸有些不耐煩,呼著熱氣,道:“那要怎樣?” 奉書想到以前蝎子教過她的辦法,從地上的一團破衣裳里撕出幾塊干凈的布頭,疊了幾疊,權作一片濾網(wǎng),將一碗水中的泥沙濾掉了大半,才扶著杜滸的下頜,慢慢倒進他口中。 杜滸大口咽下,喉頭起伏,喘了好久的氣,才嘆道:“難為你了?!?/br> 奉書把碗放下,覺得自己的手已經(jīng)幾近凍僵了。杜滸的手垂在他身側,散發(fā)著guntang的熱氣。她不自覺地就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頭。 杜滸慢慢把她的手握緊。他的一只手輕輕松松的就把她的一個小拳頭握在了里面,連帶著手腕也包住了。奉書只覺得暖意從手腕一直注入到心里,忍不住渾身打了個激靈。 杜滸攢了攢力氣,低聲問道:“你冷不冷?說話這個聲音?!?/br> 奉書點點頭。她的確一直在牙關打顫。她真怕自己也生病,忍不住向身邊那個滾熱的軀體靠了又靠。一不小心卻碰到了杜滸剛包扎好的傷口。他全身微微一顫,輕輕“嘶”了一聲。 奉書臉上一熱,連忙躲開。她記得上一次在談笙的書房里,自己不管不顧地沖到他懷里,把他的傷口碰疼了,立刻就讓他推開了。 這次杜滸卻沒推她,輕聲說:“沒事。你身子像冰一樣,正好也給我冰一冰,去一去熱?!笔种肝⑽Ⅻc著奉書后背,讓她挪了個位置,避開他傷得最厲害的地方,讓她斜著靠在自己懷里,下巴抵在她頭頂,握住她紅腫的右手手腕,一點點按著她的骨頭渦兒。 他比她要鎮(zhèn)定得多、清醒得多。雖然傷得幾乎不能動,可是奉書卻覺得,自己現(xiàn)在是被他保護著似的。 他全身像火爐一樣,就連呼出的氣也是熱的,好像給她裹上了溫暖的被子。奉書的手足慢慢恢復了知覺,臟腑也逐漸暖了起來,心中也沒那么害怕了,不一會兒,就靠在他胸前睡著了。 * 昏昏沉沉的似乎過了一天,又似乎過了很多天。奉書已經(jīng)從當日的驚恐和絕望中解脫出來??墒嵌艥G的傷勢卻絲毫不見好轉,幾處箭傷開始化膿,又燒得愈重,最后竟而開始說胡話了。在漆黑一片的夜中,奉書隱約聽到他斷斷續(xù)續(xù)的低吟。她心里一跳,湊過去細聽,好半天,才聽出他是在說:“冷……” 奉書嚇壞了,并不是因為他的高燒,而是因為,她此前從沒聽過他如此脆弱無助的音調(diào)。過去他曾經(jīng)重傷,曾經(jīng)命令她活生生地割他的rou,但也從來沒有叫過一個“痛”字。 奉書把所有她能找到的衣物、布匹都堆在他身上,把他從頭到腳都蓋得嚴嚴的??墒菦]多久,杜滸卻輕輕向外推她,改口叫熱了。他的手一會兒燙得嚇人,一會兒又涼得像死人一樣。 他額角和脖頸間滲出了冷汗,昏睡中緊皺眉頭,咬著牙,狠狠地道:“殺,殺……沖鋒……給我上……燒、燒……”忽然又小聲而急促地說:“支援……需要支援……” 一面說著毫無意義的音節(jié),一面沉浸在想象中的戰(zhàn)斗里,臉上神色變幻,有時憤怒,有時懼怕,有時悲傷。 奉書不由得心疼,卻又更是心慌。她不知道小船已經(jīng)漂流了多遠,更不知道他們將要漂到哪里去。長江的盡頭,也許是大海吧。倘若真的進了海,那可怎么辦? 船里沒有預備食物。杜滸這幾日只是不停地要水,倒還沒什么,奉書已經(jīng)餓得快虛脫了。 又到了一個白天。奉書看到岸邊人煙漸密,幾個小小的村落從眼前掠過,江上也開始有了行船。她知道自己和杜滸此刻身為“反賊”,若是被官府拿到,只怕立刻會就地正法,但若是這般隨波逐流,只怕死得更快。 她下定決心,扳起槳,將小船朝岸邊人煙之處劃過去。 她全身無力,劃得很慢很慢,錯過了一個村莊,又錯過了另一個。終于,小船一頭扎進了蘆葦叢中。等她奮力將船從蘆葦中搖出來時,便看到岸邊柳樹下泊著一艘漁船,船頭坐著個漁翁,身前架了個小鍋,正在煮飯。船尾開著口,與江水相通,只用竹篾子攔住,當中養(yǎng)著捕來的活魚。 奉書看得口舌生津,恨不得將那幾條魚生吃了,連忙招呼那漁人,叫道:“老伯,煩你賣條魚來!” 那漁人見她一身血污,吃了一驚,開口問了句什么。他的口音十分奇怪,奉書卻一時沒有聽懂。 她心想:“不知這里是哪兒?”指了指船尾的魚,又從懷里摸出一串錢,晃了晃,道:“請你燒一條魚,我有錢!” 那漁翁這下明白了,笑道:“小娃兒這是遭禍了?一條魚值什么,送你,不要錢?!?/br> 奉書雖然沒聽懂他的每一個字,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喜出望外,連聲道謝。 那漁翁取了一尾魚,洗剖干凈,不一會兒便煮成一鍋魚羹,用撓鉤把奉書的小船拉近,隔著船,連鍋遞給她。奉書又管他要了個勺子,也不顧燙,大口大口吞了幾塊魚rou,肚里一下子暖了。又進了艙,說:“師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