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假裝在玩跳格子。

    可杜滸是何等的眼力，還是看見了那幾行殘缺不全的“給我買好吃的”、“下棋輸給我”、“朝我吼”，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冷笑道：“這是在記黑賬呢？”

    奉書羞得耳根通紅，此時要把那些字再抹掉也晚了，承認(rèn)也不是，否認(rèn)也不是，只好顧左右而言他，“師父，咱們到外面去。昨天你教的那些，我還有點不太明白?！币贿呎f，一邊推他腰，不由他不出去。

    杜滸自然不會跟她計較這些，卻還是忍不住說：“趕明兒我也該給你記記賬?！?/br>
    奉書更不敢說話了。要是師父給自己也記這么一筆賬，不用想也知道，讓他頭疼的“壞事”定然占壓倒性優(yōu)勢。

    分別在即，總不能讓他對自己一直是這個印象吧。

    她問杜滸什么時候兌現(xiàn)他們的承諾。杜滸說不著急。他說，蒙古人在遷入大都之前，在北方是有個舊都的，叫做開平，又叫做上都。皇帝一家每年春天都要率領(lǐng)臣僚、嬪妃，浩浩蕩蕩地前往上都避暑。等到天冷了，上都被白雪覆蓋的時候，他們再回大都來。

    算時日，現(xiàn)下太子應(yīng)該剛剛回來，太子府也不會馬上開始采辦女孩子。

    他一再問她是不是想好了。

    “真去了太子府，少不得對蒙古人下跪屈膝，你真的愿意？”

    奉書抿抿嘴唇，答道：“那都不過是表面功夫，我自己心里知道我的脊梁骨沒彎，就夠了。古有勾踐臥薪嘗膽、張良圯下納履、韓信……”

    杜滸擺擺手，示意她不用再說，又道：“蒙古人的吃食，都是些腥膻rou奶，你不一定吃得慣……要是鬧腸胃……”

    “我連蟲子都吃過?！?/br>
    “你也得收起你的倔脾氣，若是有半點任性，惹惱了貴人，沒人護著你……”

    “我只要打聽我家人的下落，其余的，我自然能忍就忍。你教過我的，要有耐心，不能跟人硬碰硬。”

    “他們?nèi)羰菐闳ド隙?，那里可會冷，你從來沒去過那么北邊的地方……”

    她忍不住撲哧一笑，“師父，我能照顧好自己。你說，是不是舍不得我了？”眨巴眼，等他回答。

    杜滸一怔，“不是……”又改口：“我是怕你……”

    她不等他說完，笑道：“我也舍不得你呀！你放心，我雖然住在別處，但肯定會時時回這里來看你的?！?/br>
    杜滸卻哼了一聲，“回這里來？我看未必能罷?！?/br>
    奉書睜大眼睛，沒明白他的意思。

    杜滸不再解釋，只是每日給她講些世事冷暖、人情規(guī)矩之類。她被他翻來覆去的說得有些不耐煩。自己腦瓜也不算笨，也好歹長到十三歲了，怎么他還老是把自己當(dāng)小孩？

    “這些我以后慢慢都會懂的，我自己不會學(xué)嗎？況且，你的那些規(guī)矩，未必放之四海而皆準(zhǔn)啊。”

    杜滸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嘆了口氣，點點頭，“是，你是個機靈的孩子，以后都會學(xué)到的，不用我說。”

    她撇撇嘴。機靈就機靈吧，非要加上“孩子”兩個字。

    她覺得師父這一陣子簡直像自己以前的乳母一樣嘮叨多事了，心中頗不以為然。然而等真正到了那一天，舍不得的卻是她自己。

    那天杜滸照常出去做工，照常給她布置功課。奉書留在家里，練了一會兒，不覺心煩意亂，走到院子里，望著兩間小屋出神。

    她忽然想起來自己的被子還沒疊，連忙進屋都收拾好了，把床鋪理得平平展展的，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折起來，放在炕頭。布娃娃收回柜子里，象棋棋子摞到盒子里，鞋子在炕邊擺好，散在桌子上的零嘴收攏到碗里，枕頭下的一把貓胡須一起打了個結(jié)，防止它們散開。

    她向徐伯要了掃帚，掃完了兩間屋子，又把院子里的落葉掃得干干凈凈，在墻角堆了一堆。

    她跑出去打了一瓶酒，經(jīng)過一個小攤時，又忍不住花三文錢，買了一包熱騰騰的鹽焗蠶豆，一起放進杜滸房里。

    他的房間也不整齊。早上他出去得急，一件換下來的中單還沒來得及收，胡亂掛在炕頭。她趕緊給撣了撣,看看沒有汗?jié)n污漬，又放鼻子底下，翻來覆去的聞了聞。有些他身上的味道，卻又不是明顯的汗味兒，倒還挺好聞的。

    她便自作主張，決定這衣服還能穿兩天，就將領(lǐng)口捋平了，給疊了起來。忽然又發(fā)現(xiàn)那衣服的袖口磨破了，斷了的線頭毛毛躁躁的甩來甩去。

    奉書跑回自己房間，拿來針線，仔仔細細地給縫好了。隨后，干脆又翻了一遍他的衣柜，又找出兩件帶破洞的上衣，一只磨破了的襪子。她也一一修補完畢，整整齊齊地收回柜子里。

    桌子上放著半杯他早上喝剩的茶。她端起來，幾口喝光了，又跑去把茶杯刷干凈。最后，又把他的被子疊疊好，枕頭放放好，褥子拉拉平?？纯此闹?，再沒有可做之事，不由得悵然若失。

    徐伯看她進進出出，忙忙碌碌了一下午，呵呵笑道：“多懂事的孩子，你瞧瞧，知道主動做家務(wù)啦。小六，你也不學(xué)著點?！毙×ㄎㄟB聲。

    奉書忽然也對徐伯和小六哥有些舍不得，上次自己害得他們驚嚇了一番，生意也耽擱了好幾日，直到現(xiàn)在，心里還有些愧疚呢。

    她微笑道：“是啊，我正要去打水，也幫伯伯打一桶吧？”

    “哎喲，不用的，你一個女孩兒家……”

    可沒等徐伯說完，奉書已經(jīng)拎起他的水桶，一溜煙跑到胡同口的水井去了。

    她打好兩桶水，吭哧吭哧的挑了回來。想了想，又燒開了一壺，晾在幾個碗里，這樣杜滸回來就能喝到?jīng)鲩_水。最后，她又往茶壺里裝了些茶葉，讓他回來就能泡上新茶。

    估摸著杜滸快回來了，一抬頭，天上卷來一片烏云，緊接著轟隆隆一聲雷響，墨色昏黑，雨點子刷刷的落了下來。

    此時已是深秋時節(jié)，一場秋雨一場寒，空氣中滿是潮濕的水汽，提前送來了凜冬的訊息。奉書身上被打了幾滴雨，登時一哆嗦，趕緊躲進屋里，加了件衣服。

    突然想到杜滸出門時也沒帶傘，也沒帶蓑衣斗笠，這下可要淋得夠嗆。

    平時杜滸也是不怕雨的，*回來的次數(shù)也不少。但今天分別在即，總要稍微對他好點。

    奉書披上一件厚衣服，抄起一把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