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今年也不過十五六歲，應(yīng)該不會輪上這樣的命運?？墒潜恢髯邮者M房里，又是什么意思？她猶豫了一下，沒有再問。杜滸告誡過她言多必失。以后有的是時間慢慢弄懂這些事。

    綠葉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嘻嘻笑道：“怎么，你要是有心，我告訴你，現(xiàn)在倒也可以開始籌劃籌劃了。就算不是主子，能傍個貴奴，也能讓你一輩子受用不盡。過去有好幾個小狐貍精，我是看著她們一步步攀上高枝兒的，倒也可以給你傳授些經(jīng)驗。不過你將來要是變了鳳凰，可別忘了jiejie我……”

    這話說得直白，饒是奉書再遲鈍，也聽懂了七八分，又是羞，又是惱，連聲啐她。綠葉只道她害臊，呵呵大笑。

    書房里陳設(shè)華貴，擺滿了珍寶古玩。奉書跟著綠葉忙了一兩個時辰，方才全部打掃完畢。休息了一陣，吃了早飯，又跟著另一個婆子到廚房幫忙。

    等到跟她一同做事的丫頭都已經(jīng)腰酸背痛了，她卻除了手心疼痛，并沒有覺得太難受?；钣嬙僦兀脖炔簧纤饲懊刻煊?xùn)練的強度。但和訓(xùn)練相比，這些日常雜活就變得又單調(diào)又無聊，要想不出錯，也需要時刻集中精神。

    好容易熬到了下午，婆子告訴她，可以回去休息半個時辰。奉書如聞赦令，一路小跑著回到自己的寢室，心中盤算，要趁這段時間悄悄練練功課。

    可是剛踏進院子，就看到薩仁姑姑面色不善，站在門口，嚴(yán)厲的目光一路跟著她進來。巧奴和喜畫站在薩仁兩側(cè)，臉上神氣又是興奮，又有些古怪。

    奉書不由得放慢了步子。巧女使個眼色，喜畫便立刻指著奉書道：“就是這丫頭！她今兒早上就問我廚房在哪兒，晚些兒時候就偷偷摸摸地回來，腮幫子都是鼓的，一準(zhǔn)是管不住嘴饞，去偷東西吃了！我們院子里這么多丫頭，哪個像她這么無法無天？再不治治，以后大伙全都得給她連累了！”

    巧奴在一旁剔著指甲，一邊笑道：“想不到還是個大肚姑娘。吃不飽飯，盡管跟姐妹們說啊，偷食算個什么？薩仁姑姑，我知道這丫頭花了你不少錢，可若是任她為所欲為，今兒是偷點心，指不定以后還偷什么呢，你說是不是？”

    奉書這才明白過來她們在說自己，連忙辯解道：“我哪里偷吃了？我問廚房在哪兒，是要去那里干活的！我剛從廚房回來，不信……不信你們?nèi)柲抢锏内w媽……”

    （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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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書只覺得在做夢，“我沒偷……”

    “還抵賴！”

    “我真的沒……”

    瞠目結(jié)舌之時，薩仁已經(jīng)走到了她面前，左右開弓，連著扇了她五六個巴掌。她頭腦中一片暈眩，踉蹌著捂住臉，只是不相信。

    “這點心也是你配吃的？哼，昨天剛教的規(guī)矩，今天就明知故犯，皮癢的賤骨頭！打死你都算輕的！去給我叫人！”

    薩仁將她罵得狗血淋頭，忽然轉(zhuǎn)頭看著縮在一旁的婉桐，也啐了一口，“南人果然一個個都是靠不住的賊！這兩個丫頭第一天就拉幫結(jié)伙的，誰知道是不是她教唆的！也得罰！”

    婉桐簌簌發(fā)抖，淚如雨下，滿是乞憐的神情。巧奴忽然拉住薩仁的袖子，笑道：“姑姑，這個胖丫頭雖然是南人，可還算老實，肯定不會做出教唆偷食的事兒來。婢子跟你求個情，今兒就別罰她了?！?/br>
    薩仁想了想，點了點頭。

    婉桐滿眼的不相信，看看薩仁，又看看巧奴，眼中半是驚訝，半是感激。巧奴朝她投去一個友好的微笑。

    而奉書被三四個婆子抓住，拼命喊著：“我沒偷食！我沒偷東西！我一天都在干活，沒回來過！那點心不是我放的！”

    她叫得嗓子都啞了，可是沒人聽她的。她被踢翻在地上，當(dāng)著一屋子丫頭婆子的面，扒下裙子，木板一下下?lián)粼谄ü珊痛笸壬希l(fā)出沉悶的聲音。她拼命想要掀開壓在身上的手臂，可是疼痛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氣。手指緊緊摳著堅硬的地面，整個下半身似乎都要脹開了

    施刑的婆子們手上自有巧勁，那木板打在大腿rou最厚實的地方，皮rou不會太破損，但只有挨打的人才能知道那到底有多疼。冷汗如注，和淚水混在一起，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死命叫罵，聲音變了調(diào)，連她自己都聽不懂。面前所有人的面孔似乎都扭曲了，頭頂上喊數(shù)的聲音灌進她的耳膜，直灌入她的腦門里去。淚眼模糊中，她看到巧奴朝自己眨眼一笑，又看了看墻角立著的掃帚。那是她昨天晚上扔在那里的。

    *

    奉書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挨過那段時刻的。似乎是婉桐將她扶了起來。不，婉桐試了好幾次，可奉書始終沒有力氣自己站穩(wěn)，到得后來，干脆一下子撲回了地上。婉桐哭著求了半天，才有一個小個子丫頭過來幫忙，把她扶回房里去。

    主人們當(dāng)然不會讓花錢買來的丫頭專心養(yǎng)傷。早有人送來了活血化瘀的藥膏，聲色俱厲地囑咐她按時上藥，不許拖延。三天之后，再去領(lǐng)頭姑姑處報到。

    奉書昏昏沉沉地想：“三天……我不小心把身上磕出一塊青，三天也下不去啊……”

    可是主人的命令便是死命令。她不敢再有違抗，以免給自己招致更加嚴(yán)重的后果。到了第三天上，她咬著牙，扶著門框，慢慢站了起來。挨打的地方倒是沒流血，也沒怎么破皮，但只有解開衣服，才能看到里面高高腫起一大片，橫七豎八的暗紅印子，每一道都記錄著她那天的一聲尖叫。

    再試著走一步，就好像體驗了地獄里的上刀山、下油鍋一樣。

    有些人同情地看著她。有些人幸災(zāi)樂禍地笑。大多數(shù)人礙著巧奴的面子，不好顯出憤慨，只是遠(yuǎn)遠(yuǎn)的看熱鬧。

    奉書覺得自己成了行尸走rou，腦子里昏昏沉沉的，除了手頭的活計，以及身上的痛楚，完全無法想什么別的，除了一件事……

    她在床頭放了一小截炭，每天睡前，都在墻壁上輕輕地劃上一道黑線。等那黑線積累到十二條的時候，她鼻子一酸，幾乎要哭了。

    她咬著牙爬了起來。她的身體渴望休息，但她的心卻一刻也在這里呆不下去。

    可是試了又試，還是做不到放松全身。杖傷還沒好，裹傷的布條里還不時滲出膿水，疼痛破壞著她的專注力。

    耐心。耐心。奉書花了半個時辰的工夫，才摸黑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