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同情她的，倒沒那么委屈生氣了。她嘆了口氣，“說來也是的，皇爺脾氣不好，各宮就更該收斂些了不是。今年年關(guān)，別出什么幺蛾子，大家安穩(wěn)過去，也就罷了吧?！?/br>
    她的擔(dān)心和期盼，都是有道理的。若是后宮妃嬪中，有人想找人捶打拿捏一頓出氣取樂，找到了太孫宮、太zigong兩宮頭上，除了她徐循，誰都不合適。拿捏何仙仙，聽都沒聽說過的人，誰知道她是誰??？拿捏張才人，貴妃娘娘親侄女兒，有這個膽量嗎？拿捏李才人，入宮多少年了，比你還大呢，有這么大臉嗎？作為太孫宮里比較出頭的一根椽子，徐循是地位低、關(guān)注度高、年紀(jì)小、資歷淺，誰要拿捏太孫、太子，她就是現(xiàn)成的把柄不是？要有麻煩，那也肯定是先落到她頭上。

    雖說有貴妃娘娘撐腰，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循現(xiàn)在是很真誠地期望著事別來找她，她一想起來，就很頭疼。

    不過，話雖如此，但該來得還是得來，等太孫回來后不久，宮里就進(jìn)了臘月，一進(jìn)臘月，這禮儀就多了，徐循進(jìn)宮的次數(shù)，也一下陡然增多了起來。——換句話說，那就是妃嬪們吹毛求疵、撒瘋?cè)鰵獾狞S金時段，也隨之來到了。

    ☆、挑剔

    到了臘月,宮里的活動就多起來了。和外頭一樣，臘八也吃臘八粥，當(dāng)然，臘八粥要比外頭熬得更精美多了。光是果品就不止八種,零零碎碎的加在一起，總量比米還多。許多人舍不得用的瓜子仁、核桃碎這些費(fèi)工的細(xì)果，在宮里是和粗果一起大量放置的，并不像是宮外,只把這些細(xì)果仁灑在粥面上作為裝飾。

    并不是說豪富人家就買不起這些東西,只是瓜子仁、核桃碎、紅棗片,這都是很費(fèi)工費(fèi)事的東西，一個大戶人家，光是主子們可能就上百了,下人們就有近千。要熬煮出這么多分量的臘八粥，就不可能過分地講究，不然，豈不是要上百個下人坐下來加工五天八天的，府邸的正常生活還要不要開展了？這豪富公爵人家和天家最大的區(qū)別，就是天家辦事，一般都是不怕費(fèi)人工的，可說是不惜工本，追求的就是體面。

    打從十一月開始，司膳監(jiān)、御膳房和酒醋面局就開始忙活了，一方面他們要制作過年期間需要用到的大量擺盤點心，一方面也要安排人手出來，專程剝這些果rou，瓜子仁要上好的，山核桃碎里不能混了一點點骨頭，紅棗也是拿大紅棗一點點刮出來團(tuán)成的棗泥團(tuán)子，杏仁、榛瓤、栗子、松子、山里紅、荔枝干、龍眼干、百合、蓮子……加上十多種各式谷物，一律是精中選精，處理得盡善盡美，到了臘八當(dāng)天，子時一過，粥米下鍋，早上起來，各妃嬪和宮人們，就能啜飲這滋味濃厚香甜可口的內(nèi)制臘八粥了。

    當(dāng)然了，皇爺一向是不大吃御膳房進(jìn)獻(xiàn)的桌面的，他的飲食，有小廚房大師傅另做，據(jù)說做得比這個還要精致，這就不是徐循等人所能詳知的了。反正徐循覺得這種臘八粥已經(jīng)足夠好吃了，一屋子幾個妻妾聚在一起的時候，太孫妃還帶頭，給太孫嬪講解了一下民間臘八粥的滋味——她入宮多年，這些細(xì)節(jié)，是早已忘記了。

    進(jìn)了臘八就是年，出嫁的女兒，按例是可以往家里送點年禮的。太孫宮的女人們，家里多數(shù)也都被封了官，官兒不大，但是逢年過節(jié)朝廷肯定也是有表示的。她們往外賞東西，賞得就不用太貴重，賞金銀太招搖了，那賞什么呢？就賞這些內(nèi)造的東西，內(nèi)造的胭脂水粉、內(nèi)造酒、貢緞貢綢，還有就是這種絕對內(nèi)制的臘八粥。本朝風(fēng)氣，除了外戚和皇親以外，一般大臣誰是不領(lǐng)這個賞的，臘八當(dāng)天朝會，能參加的大臣都直接有一份臘八粥做點心賞賜而已。所以這個臉面，在京城來說，也就是外戚獨(dú)一份兒了。

    這時候，胡善祥和孫玉女就很羨慕徐循同何仙仙了，她們都是本地人，往家里賞東西那也方便。孫玉女雖說在太孫心里地位高，但澤被家人方面和她們倆差不多，基本都是父親被封了一個錦衣衛(wèi)的小小官，就在徐州當(dāng)?shù)貨]有過來。至于太孫妃，她父親倒是被封了光祿寺卿，但問題是成親沒有多久，這個光祿寺卿又是閑差，在京城賞賜的房屋也不大，而且遷都在即，胡老爺壓根就不耐煩把一大家子人都搬到京城，再搬到行在。這一陣子他就是帶著新納的小妾在這里孤身上任，連太孫妃的母親都沒帶來?，F(xiàn)在年關(guān)在即，居然還直接回家過年了，太孫妃是想賞都不知該怎么賞。

    雖說如此，但兩個前輩倒沒有因此對徐循、何仙仙冷眼相待，相反，似乎是為了發(fā)泄她們娘家距離遠(yuǎn)的遺憾，倒都以很大的熱情指導(dǎo)她們怎么賞才實惠。“東西擺設(shè)那都是上冊的，不能賞出去太多，你們物色一兩個能做擺設(shè)的罐子，粥裝少些都不要緊的，最要緊這是內(nèi)造窯里燒出來的器具，娘家擺起來也好看?！?/br>
    孫玉女還教她們怎么把兩匹綢裹成一匹往外賞，“這都是外頭難以見到的好東西。除了酒那是沒開封原樣送過去的以外，咱們都得想方設(shè)法地往里多塞一點，這樣家里人才覺得實惠呢。小循你不是有個meimei嗎，成親了沒有？若沒有，這身紅綢拿去做個嫁衣裳，那是何等體面，過肩蟒紋織金，我雖不知價錢，但肯定是最名貴不過的?！?/br>
    徐小妹應(yīng)該是也嫁人了，但也只是應(yīng)該而已。徐循嘆了口氣，道，“我進(jìn)宮的時候剛說定親事，也不知道行了禮沒?！?/br>
    身在內(nèi)宮中，和外頭那就是兩個師姐了，就是太孫妃，也只能偶然和家里互相傳遞一點消息。太監(jiān)即使可以隨意進(jìn)出宮闈，但若是和外戚公侯勾勾搭搭，一旦被錦衣衛(wèi)發(fā)覺上報，幾乎就是個死字，連帶著合家說不定都要沒臉面。東宮以降，怎會如此大意？因此個個都是很久也沒聽到家里的音信，此時徐循一說，都是唉聲嘆氣。太孫妃道，“罷啦，年就在跟前了，咱們不說這些事了。小循，你把你的胭脂水粉多裝些送回去，這個樣數(shù)少不打眼，又實惠呢，以前我做姑娘的時候，別說內(nèi)造，官造的胭脂一盒都要一兩銀子。就把你那掏空了也沒什么，我這還多得是，你盡管來要?！?/br>
    孫玉女也拍手道，“不錯不錯，這個主意好，仙仙你家里可有meimei，若有，送這個管保她心花怒放。”

    大家商量著把紅箋給弄出來了，趙嬤嬤也把兩個罐子拿來給太孫妃和孫玉女看，太孫妃看了，笑著說，“我看挺好的?！?/br>
    孫玉女瞅了太孫妃一眼，倒說，“這個不是太貴重吧，別說不如大哥給你的那個五彩大燒盤了，就是一般的紅釉罐子好像都比這個難得，除了花點，別的也沒什么好的，花花綠綠倒怪俗氣的——又愛碎。”

    徐循笑了一下，何仙仙倒是說，“就是要這樣的好，花花綠綠的，家里人看了才覺得值錢。雖說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