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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貴妃起居注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265

分卷閱讀265

    眉間隱約可見的皺紋,皇帝心里卻也是硬不起來。雖說這些年來,母親不是沒有對自己嚴厲有加的時候,就是現(xiàn)在,對自己的起居甚至是朝政大事,都還是屢屢派人詢問,絲毫也沒有放松。但歸根到底,這么做并不是因為母親貪權(quán)、戀權(quán),純粹就是出于她對自己最真切的關(guān)心。有許多事,皇帝當(dāng)時心存抵觸,如今想來,卻都是太后的一片苦心。就譬如說這個服用丹藥問題,沒孩子的時候不覺得,現(xiàn)在皇長子出生了,皇帝掐指一算,他懷上的時間,和自己完全斷藥的時間,恰恰好就是隔了一年。

    若非母親一生辛苦為父親斡旋,只怕太子之位早已不保。甚至于說,若沒有她給自己帶來了生命,皇帝如今何能站在這里和她頂牛?皇帝身受最純正的儒學(xué)教育,雖不說有心入,但也還沒混賬到會和母親對吼的地步。老人家對孫氏這么抵觸,也是可以理解的,一個,太后一生人持重守禮,最重的就是規(guī)矩二字,若非自己苦求,只怕早在羅氏有孕期間便戳穿了此計,此事若不給個完整交代,老人家心里是斷斷不會釋懷的。

    還有一個,前一陣子,孫氏確實是對老人家有點太不恭敬了,有些事情,她也許無意,但母親這里一旦知道,卻未必是這個看法。在這一點上,皇帝對貴妃也不是沒有不滿的,這宮里你貴妃可以和任何人過不去,但對一手把你拉拔大的皇帝親娘,卻不能有什么蓄意不敬的地方。此事,就是太后不說,他也是有話要說。

    但這一切現(xiàn)在都不是問題的關(guān)鍵,甚至不是次關(guān)鍵?;实鄢烈髌?,便果斷地下了決定。

    “皇后廢立,畢竟不急于一時。”他道,“現(xiàn)在外頭更關(guān)心的都還是立太子的事……”

    話說出口,不由又是一怔——在母親跟前,皇帝肯定不會怎么步步為營,誰閑得沒事和親媽玩心機?。吭捳f出口他才是完全想明白了,除非立刻反口,不認自己剛才對玉牒記名的許諾,不然,若立太子和廢后立后不能同步進行,孫貴妃勢必就要面臨朝野上下的質(zhì)疑了——孩子都張揚出去,說是貴妃所出了,這會兒玉牒卻沒寫孫氏的名字……

    皇帝對掌管玉牒的宗人府很有信心——這消息肯定是瞞不住的,起碼在太后有心反對孫氏的情況下,宗人府這邊根本都不是關(guān)注的重點。而如果說,在立太子前后,把立孫氏為后的勢也給造起來,那也還罷了,外頭的大臣勛戚們也不會來管這個閑事??涩F(xiàn)在這兩件事要不能同步進行的話,外頭還不知把孫氏傳得如何呢,等到名聲壞了,就算說服了太后,要想廢后再立,只怕也是困難重重……

    皇帝這下是真無語了,滿心的火,當(dāng)著親媽的面還不好發(fā),整理了一下紊亂的思緒,終究還是續(xù)道,“不如先把立太子的事商議出一個章程如何?”

    “這孩子肯定就是太子了,”太后對好容易才生下來的大孫子,也肯定是相當(dāng)看重的。都沒說什么孩子太小,現(xiàn)在立太子只怕太不保險什么的話。——其實按前朝規(guī)矩來說,一個孩子一般都是要養(yǎng)到八歲上,沒有太多夭折危險了才能說立太子的事。沒有養(yǎng)上十歲,都根本還不能算是人?!艾F(xiàn)在天氣太冷,不適合行禮,等春暖花開,孩子也滿了百日的時候,再行冊立大典。你道如何?可下詔讓禮部商定,把他該出席的場合稍微刪減一下,別的事情,走流程就行了?!?/br>
    皇帝心緒稍緩——在這件事上,他和太后并不存在什么沖突,“兒子也是這樣看的,兒子還想,不如在大慈恩寺給這孩子做一場祈??到〉姆ㄊ隆?/br>
    雖說是帝國之主,但此時的皇帝,不過也就是個平凡的父親而已,兒子的任何事,都想要事必躬親,和太后商議了好一會,太后突然嘆了口氣,“這孩子都生下來這么久了,我還沒見過他呢?!?/br>
    皇帝心中頓時就是一酸,望著母親的神態(tài),一時哪里還記得什么利弊,什么心機?因道,“從長寧宮過來,的確路途遙遠,怕孩子冒了風(fēng)。不如,兒子現(xiàn)在就侍奉著您去看看他?雖才幾日,但胎里黃已經(jīng)褪了,白生生的可好看!生得倒是有些像爹。”

    怎么說都是大孫子,太后眼底閃過了一絲渴望的光芒,她顯而易見地猶豫了一下,方道,“罷了,我年歲也大了,路途這樣遙遠,若受了風(fēng)生了病,可怎么得了?一切等春暖花開后再說吧。反正,也沒幾個月了。”

    就知道不會這么容易……

    這后院起火,婆媳鬧矛盾,確實是讓人煩心得說不出話來。最重要,這一次和他意見相左的還是皇帝的親媽,不是說你簡單粗暴地賜死或者幽禁能夠了事的?;实圩叱銮鍖帉m的時候,真是滿肚子的邪火,卻又還要藏著不讓人看出來。——畢竟,他現(xiàn)在也不是當(dāng)年的年紀了,若是在女人那里受了氣就去鞭樹,別說別人,連皇帝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的城府。

    可這家事和朝事不同,牽扯進來的每一方可以說是都扯著皇帝的心,皇帝心煩得只覺得腦袋突突地疼,被冷風(fēng)一吹,一時間疼得都說不出話,跨在馬上穩(wěn)了一會兒,方才胡亂下了決定,吩咐左右道,“去……去永安宮吧!”

    此時天未過午,正是用膳的時候?;实蹧]在清寧宮用午飯,可見和太后談得不順。他身邊的內(nèi)侍都是靜悄悄的,誰也不敢多話一句,即使聽說要去永安宮,多少都有些詫異,但也沒有人敢多嘴什么,全都是老老實實低眉斂目,隨在皇帝身邊,一路進了永安宮。

    “大哥怎么來了。”徐循看到皇帝,有些詫異,但還是一如從前,站起身笑臉相迎,又迎上前親自幫皇帝脫掉了斗篷,“外頭才下了雪,冷得慌,怎么沒戴風(fēng)帽嗎?眉毛上粘的都是雪粒。”

    說著,便舉手為他拂去了雪粒,又摸了摸臉頰,笑道,“有些涼呢,快往炕邊坐坐,暖一暖。——可要換一雙襪子?剛才雪地里走著,恐怕腳冷呢?!?/br>
    走進永安宮里,這份親切、寧馨又家常的感覺,是別處都無法得到的。雖說別人對他也許一樣照顧得細致入微,但誰也不能像徐循這樣自然又親昵地對他噓寒問暖。若是從前,就算心里還有氣,徐循這么一番服侍,皇帝的心也早就軟了下來??山袢眨殡S著太陽xue突突的疼痛,浮上心頭的卻是一股極為復(fù)雜的情緒。說不上是感動、猜疑又或者是惱怒——剛才被冷風(fēng)吹的一路,并不能使他冷靜下來,現(xiàn)在的皇帝,已經(jīng)是徹底亂了。

    徐循也看出了他的不對,她關(guān)切地將皇帝引導(dǎo)在炕頭坐了下來,“可是被風(fēng)吹得頭疼?我記得馬十有一手好按摩功夫,要不然,讓他給你捏捏?”

    皇帝捂著額頭擺了擺手,手往炕桌上一搭,不期然就擱到了一本什么東西上,他的視線往旁邊一瞟,便見到了一本大紅色厚厚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