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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著底下人,不、不和其他主子似的,就愛作、作踐人……徐、徐姑姑還把咱們苦命人、當、當、當個人看……” 他在腦海里搜索枯腸,可實在是找不出什么別的了——徐娘娘和其余主子不同,確實是沒有給馬十他們塞過錢,你要說來往,那也就是柳知恩在景山那面時常過來和老兄弟們竄門,但這和徐娘娘本人就沒關系了不是? 馬十真怕,怕自己一停嘴,皇爺就要拔了他的舌頭,可他實在是找不到什么別的說了。嘴里禿禿嚕嚕的,說不出話來,聽了皇爺一聲喝,‘好了,夠了’,便忙住了口。也顧不得是在御前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鼻子全塞住了,剛才一通說,差點是沒喘上氣來。 皇帝沒有再說話,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方才淡淡地道,“你去傳我的話,徐氏御前失儀,令其往南內舊居居住反省,一應待遇,如宮女子!” 看來是不打算按大不敬之罪辦了,馬十松了口氣,這才慢慢地緩過來,拿袖子胡亂抹了抹臉,跪起身子恭謹道,“是!” 頓了頓,他鼓足勇氣又問了一句,“只不知四公主……” “點點啊——”皇帝明顯地怔了一下,便很快下了決定?!鞍阉墓魉偷角鍖帉m去,暫由太后撫養(yǎng)?!?/br> 四公主怎么說是皇家骨血,也是皇帝特別疼愛的小女兒,徐娘娘犯的事兒,沒有牽連到她的道理。 馬十也很喜歡這么個胖乎乎的小女孩兒,聽說了皇帝的決定,心下便是一松——南內那邊,兩年沒住人了,雖然現(xiàn)在開始擴建,但肯定不如永安宮舒服,四公主要是跟著母親過去,只怕會受不住。而留在永安宮呢,沒長輩照料,也難說會不會生病。 “奴婢這就去辦?!彼o皇帝磕了個頭,見其沒有別的吩咐,這才慢慢地退出了屋子。 直到出了干清宮的大門,馬十這才放縱自己,響亮地擤了擤鼻涕,像是要把滿腦子的糊涂都給擤出去一樣,他甩了甩頭,一邊行路,一邊把皇爺一路的反應想了一遍,除了后怕以外,心里也難免有點莫名其妙的。 這徐娘娘到底是說了什么話,才把皇爺給惹怒到這份上的呢?永安宮內殿里,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 # 皇帝在干清宮里鬧騰的時候,徐循也沒有閑著。 這邊皇帝剛出門時,徐循其實也是有點暈眩。她伏在炕邊,閉著眼小憩了一會兒,才算是相信剛才到底都發(fā)生了什么,自己又真的做了什么。 這下事情可是鬧大了,皇帝現(xiàn)在是被氣跑了,可誰知道來送毒酒的人會什么時候到?也許不是毒酒,是一尺白綾,又也許是削職貶去浣衣局的命令,兩個人剛才都已經鬧成這樣了,皇帝不論做什么反應都是極有可能的,他會下什么決定,誰也說不清楚。 后悔嗎? 剛才兩人的對話,沒有誰是深思熟慮,都是話趕話就爆發(fā)了沖突,徐循也是現(xiàn)在才能回頭審視剛才那段混亂不堪的對吵。其實,她現(xiàn)在也沒法拿什么女德來自我標榜了,剛才她對皇帝的態(tài)度,可著實也說不上是什么恭敬。 但要說后悔,還真沒有什么后悔的感覺,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股說不出的暢快。徐循現(xiàn)在唯一舍不得的就是點點,別的她是一點都沒有考慮,皇帝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隨他去。反正她是已經玩夠了,賜死也好,幽禁也好,她終究還是酣暢淋漓地活了一把,也就是到這時候,她才覺出來自己前些年到底活得有多憋屈。 想到這里,徐循忍不住就趴在炕上笑了起來,她的視野側端能望見滿目的瘡痍——都是剛才被皇帝給搗毀的。可這凌亂不堪的景象,給她帶來的卻是深深的快意。 點點。 想到女兒,徐循便勉強止住了笑聲,她又跪了一會,在腦海里理出了一個頭緒,這才慢慢地站起身來。 第一件事,就是拆掉了身上的所有首飾。 一套紅寶石的頭面,貓眼石的鐲子,黃水晶的耳環(huán),和田玉的荷包墜子。渾身上下的首飾脫下來放在一起,可能稱一稱也有兩三斤,拿出去能買上幾百畝地。然而徐循望著這一堆光亮耀眼的珠寶首飾,卻再難像十年前那樣激動,這價值連城的珍寶,換來的不過是嘴角的輕輕一翹。 織金云緞做的外袍,她也自己褪掉了,從箱子里翻出了一身素色的襖裙換上?!m說中衣自縛,才是標準的待罪裝束,但徐循現(xiàn)在已經處于懶得和皇帝玩的階段了,她褪首飾,不過是不想再戴著他的東西而已。她的一切華服、首飾都是皇帝給的,這些東西是他拿來買她的籌碼,可現(xiàn)在,她覺得這些東西根本其實一文不值,和她在這里耗費的十年光陰比,實在算不得什么。 “去把點點抱來?!彼~出里屋,沖著在門口欲言又止的幾個嬤嬤道,“紅兒、藍兒、花兒、草兒,四個嬤嬤還有柳知恩……都喊來這里?!?/br> 底下人自然是早已經發(fā)覺了不對,只是剛才不敢進來而已。得了徐循的一句話,一個個都和長了飛毛腿似的,不要一會兒,全都聚在了還沒被皇帝肆虐過的西里間。 “剛才我頂了皇爺的嘴?!毙煅苤苯拥卣f,“現(xiàn)在怕是已經要壞事兒了?!?/br> 就算是兩人的爭吵沒有響到外頭去,皇帝拆屋子的聲音也完全是瞞不住的,底下人進來的時候臉色就都不大好看了,此時完全是面色如土。錢嬤嬤抱著點點,木然站在人群邊上,連眼神都沒往徐循這里看了。徐循環(huán)視眾人一圈,不免也嘆了口氣,道,“都是跟了我多年的,這些年來,辛苦你們。如今我成了這樣,怕是也沒法繼續(xù)照應諸位了。不過,不論大哥那邊怎么發(fā)落我,畢竟你們是性命無慮的。” 這倒是真的,就是要殺人也沒有殺一片的道理?;实奂热粍偛艣]有把她給掐死,之后的處理也只會更冷靜,不會更瘋狂,徐循對這一點也還是比較有信心的。 至于點點,就更不必擔心了,怎么說金枝玉葉,她也是皇帝的女兒,不可能因為母親的事情而乏人撫養(yǎng)。徐循想了一下,道,“到現(xiàn)在這地步了,別人我無力顧及——也都不會受太深的牽連,你們這九人,素來是我心腹,只怕可能會因此事受些搓摩。我這里倒有個機會,可以讓你們脫身出去一兩個人……皇后娘娘這份禮單,我現(xiàn)在是不能再收了,總要兩個人拿去還了。你們到了那里,可以不必回來,屆時央求皇后娘娘安排你們出宮,雖說如今她本人不得意了,但這卻也不是什么難事?!?/br> 皇后雖然不行了,但不還有太后嗎?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可要是這魚兒一開始就在網外,怕也不會有人為她們多費事兒。 屋內一時,竟無人說話,大家都盯著徐循手里的那本禮單。徐循看了看眾人,又道,“現(xiàn)在不必想著忠心不忠心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