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腫塊都開始慢慢地消褪了，干清宮那邊卻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沒有求和——當然不令人吃驚，也沒有懲戒，反正就是沒了音信，孫嬤嬤那回饋的信息，也都說皇帝最近就和沒事人一樣的，處理宮務上朝下朝，和詞臣、宦官一道游樂，吟詩作賦、琴棋書畫、斗蛐蛐打馬球、看戲聽說書……現(xiàn)在快到年底了，國家無事，皇帝要打發(fā)時間，難道還少了手段？

    既然不像是生氣的樣子，那么估計也不會有什么后續(xù)的懲戒了。永安宮諸人也已經(jīng)是習慣了這樣的變化：貴妃娘娘頂撞皇爺都多少次了，反正次次到最后都能轉危為安。都說事不過三，這第三次好像也不會有什么后果似的，反正這一陣子皇爺除了召幸諸嬪和李婕妤以外，也沒多往皇后那去幾次……目前看來，局勢還是不錯的。

    皇爺和貴妃吵架兩回，第一回是皇爺接貴妃過去，貴妃認錯了，第二回是皇爺去南內(nèi)……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不好說，姑且也算是貴妃認錯了吧，雖然，按錢嬤嬤私心懷疑，也許并不是這么一回事……

    這第三回，不論如何，還得皇爺先有個表示，貴妃這邊才能做姿態(tài)，妃嬪不奉詔又不能亂闖干清宮不是？最多最多，永安宮這里請大太監(jiān)們相機說個情，也就是極限了，什么時候過來和好，還得看皇爺自己的心情了。

    不過，錢嬤嬤倒是樂見皇爺多氣一陣子的，一兩年也不要緊，只要壯兒還在永安宮里，氣個多久都沒關系。她甚至怕皇爺太早過來求和——太早過來，貴妃心里的氣也沒消呢，到時候一句話又說岔了，指不定兩個人又得吵起來?；薁敱M管多冷淡貴妃一陣子，大家都緩緩才最好。她現(xiàn)在就是擔心一點：過年的時候怎么辦？

    先不說除夕夜一家人必定要齊聚一堂了，緊接著正月、萬壽節(jié)，還有春日里的各種節(jié)日，都是皇爺和貴妃碰面的場合，貴妃是去還是不去的好？不去，惹人議論，去的話，誰知道皇爺?shù)綍r會是什么反應，氣氛尷尬是一回事，就怕被皇后看出了什么不對，又要給永安宮找事了……

    “該消腫的時候就會消腫吧。”徐循一眼就看出了錢嬤嬤的糾結與擔心，她道，“再心急也不能馬上就消下來呀?！?/br>
    錢嬤嬤忍不住賞了貴妃一個大白眼——她也知道貴妃是完全明白了她的潛臺詞，只是裝傻罷了。

    不過，她卻仿佛也安心了一些，便不再追問了，而是起身道，“得回去看著點點，不知她鬧完了沒有?！?/br>
    見貴妃一邊點頭，一邊從炕桌上摸出一本書看，她忍不住就又道，“娘娘，您就不能……”

    想想又無語了，搖了搖頭，出屋子看點點去了。

    #錢嬤嬤去主屋，擺明了是去請問貴妃是否‘接見’點點，這是點點意志力的勝利，她雖然說不清這個道理，卻也清楚這點，雖然還不肯吃飯，但在姆姆出門的時候，也停止了哭鬧，只是坐在炕上，執(zhí)著地望著門簾的方向。

    等了半日，卻等來了這么一個答案，小姑娘頓時就不干了，她已經(jīng)忘了自己到底為什么要見母親，就覺得眼前的情況極為不可接受，往地上一站，張開嘴就嚎了起來?？赡纺贩堑珱]有上前安慰，反而還阻止了jiejie、阿姨們上來拍撫，她的眉毛立立著，顯得比什么時候都要可怕，語調(diào)也是冷冷的，“要哭就站著哭，哭到晚上再吃飯。只要你在哭著，誰也不會搭理你。你就一個人在這屋里好好地哭吧?！?/br>
    點點為了和姆姆較勁，哇地一聲，哭得更用力了，沒有多久，她的嗓子就都哭啞了，可姆姆一句話，誰也不敢違逆，居然真的沒有人上來搭理，她越哭越委屈，越哭越覺得想哭，可一早上沒吃飯，哭泣又是很耗費體力的一回事，哭了半日，實在餓得慌，她慢慢地就把手給放下了，撩起衣襟擦了擦臉，叫道，“我餓！”

    姆姆的態(tài)度還是冷冷的，“你說了不吃飯，那就沒得吃了！連點心都沒了，到晚上才有飯吃?！?/br>
    點點惱氣得想要尋東西砸姆姆，左右看看，案頭除了輕盈的木玩具以外，沒有什么可以砸人的地方，遂走到姆姆跟前，揮起小手用力地扇了姆姆的身子幾下，卻被姆姆一把抱起，按到炕上打了幾下屁股，這一下又鬧得她大哭了起來，只是非但沒有人搭理她，而且人群全都散了開去，自顧自地忙著自己的事兒，連看著她哭的興趣都欠奉了似的。只有幾個特別心軟、特別好欺負的阿姨，偷偷地看過來幾眼，姆姆咳嗽了一聲，就又都轉過頭去，做出漠然的樣子來。

    點點現(xiàn)在比起恨娘，更恨的就是姆姆了，她明知一切冷淡都是姆姆的意思，卻又不敢罵她——小屁屁還疼著呢，但心里的邪火還沒消，她現(xiàn)在就是不想看到姆姆的臉，不想住在這間屋子里了，不想要娘，不想要爹！

    小孩子的心思就像是六月的天氣，仇恨值隨時無邏輯轉化，剛才還最恨姆姆呢，想到那天阿爹來了，居然待一會就走，都不肯留著吃晚飯，不肯拍她睡覺，點點頓時就又恨上了父親。她站在當?shù)?，又餓、又氣，身上臉上臟臟的、黏黏的，狼狽得很，小小的心里只是盤算著，如何要表達自己的怒火。

    柿子撿軟的捏，實在是人的天性，姆姆最常打她屁股，兇起來的時候最可怕了，點點現(xiàn)在無論如何也不敢惹她，娘雖然和氣，但一生氣沉下臉，幾乎和姆姆一樣可怕，而且她管著姆姆……她比姆姆更厲害，有時候，姆姆還要為點點向她求情……娘也是不能惹的。

    比起來，隔幾天出現(xiàn)一次，每次都笑容可掬，她怎么玩也不生氣的爹，就是任她折騰的軟柿子了。點點現(xiàn)在忽然間很想見爹——但她知道，自己開口要求，是不作數(shù)的，這幾天她喊了無數(shù)次要見爹娘，都被姆姆給攔下了。只要有討厭的姆姆在，她就絕不能如愿。

    該怎么辦呢？她用力地想，也許是饑餓讓她的思維特別活躍，點點想起來了——每天她吃完午飯睡過午覺，都能出門走走的，如果說……

    她不哭了，也不生氣了，一個醞釀中的大計劃，幾乎讓她完全興奮了起來，這股子激動掩蓋過了生氣，讓她幾乎都要高興得笑開——不過，笑起來的話，姆姆肯定能發(fā)現(xiàn)不對……她就是要和點點對著干，肯定不會讓她如意的！

    點點臭著一張臉，走到歡jiejie身邊，拉了拉她的袖子，道，“臟臟?！?/br>
    歡jiejie看了看姆姆，姆姆點了點頭，她彎下腰一把就將點點給抱起來了，“好孩子，jiejie給你擦臉換衣服成不成??？”

    她配合地張開手，讓jiejie們?yōu)樗龘Q衣服、擦臉、梳頭發(fā)……等到她們忙完了以后，剛被她鬧騰過的屋子已經(jīng)完全恢復了原狀，被推倒在地的凳子被扶起來了，地下的木杯子被撿起來了……點點走到姆姆跟前，又要求了一次，“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