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面。

    “這也是天子的權(quán)術(shù)?！贝箝L公主還是欣慰的，“就算忙成這個樣子，還是沒忘了在后宮中鞏固你的權(quán)威。”

    就算大長公主曾經(jīng)非常熱心于陳嬌的身孕，但這么多年有寵無孕，私底下也不是沒有做過法事，沒有吃過調(diào)理身體的湯藥。七年了，她的血也漸漸冷下來，對陳嬌是否還能獨霸劉徹的寵愛，大長公主漸漸就不是那么在意了。衛(wèi)女懷孕，她和陳嬌懷孕一樣高興，平時和陳嬌談起來?！安灰o，這里都給你預(yù)備好了，什么時候要人，說一聲就是?！?/br>
    其實現(xiàn)在永巷殿里，也有不少陳家選送的美人，只是都是多年無寵，也沒有身孕的，難免漸漸為人忘懷而已。陳嬌都笑，“好，阿徹要人了，我再和您說。”

    “你不妒忌就是最好。”大長公主很欣慰，“你越是不妒忌，阿徹就越疼你，好來好去，好。最好衛(wèi)夫人這一胎是個男嬰，你再收到宮中來養(yǎng)，那就更好了?！?/br>
    衛(wèi)子夫是要比賈姬會做人得多了，連大長公主都挺喜歡她，還會客客氣氣地叫她一聲衛(wèi)夫人。

    “妒忌？敢妒忌嗎？”聲音不屑地說，又嘆了口氣?！捌鋵崿F(xiàn)在回頭來看，也犯不著妒忌?！?/br>
    是啊，妒忌這些曇花一現(xiàn)的美人，又是為了什么呢？明擺著劉徹轉(zhuǎn)頭就忘，對她們的溫情不會有片刻留戀，這群美色，不過是他在國事繁忙中，給自己的一份犒賞。就是曾經(jīng)短暫得到過他青眼的王姬，恐怕也沒能真正走進劉徹心里，陳嬌甚至在想，劉徹心底一角，如今肯定是有她一席之地，他們畢竟一起長大，結(jié)發(fā)夫妻，劉徹的血還沒冷到那地步。

    但，除了天下，除了他的大計，除了他的權(quán)力之外，真的有什么東西，還能真正進入劉徹心中最深的位置，甚至——甚至只是退而求次，能和他的抱負與野心一較高下嗎？

    她覺得恐怕未必會有，她想，應(yīng)當(dāng)一世也不會有。對天生的帝王來說，或者無情，已經(jīng)成為他的一種本能。

    而又不知為什么，這個事實倒令陳嬌悄悄松了一口氣：宮廷之中最奢侈的就是感情，與其太多情，她倒寧愿太無情。

    不過她又不禁疑惑：自己這樣想，是否因為劉徹雖然無情，但畢竟對她，又還有一份情在。

    59、崛起

    很快就過了十月，漢室終于引來了一個全新的開局。如果說從前一年，因為太皇太后的去世，多少還帶了幾分緩和，就好像先帝去世的那一年，劉徹也不能把動作搞得太大一樣，如今終于進入新的一年，打從十月開始，劉徹就更不著家了。連永巷殿、椒房殿的門都很少踏進來，倒是三不五時進長樂宮去——那是太后有請，多半，也還是為了田蚡的事煩他。

    連陳嬌自己都沒有想到，重新扶植竇嬰，居然令朝局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本來田蚡為相那幾年，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仗著自己是天子的親舅舅，又的確頗有才具，劉徹是要用他，他是大肆任用私人、索取財富，在宮中又有王太后軟語相幫，連劉徹亦不得不忍了田蚡這口氣。直到幾年后他把竇嬰趕盡殺絕逼到了死路上，一時間風(fēng)頭無兩，卻又神秘去世為止，滿朝文武，幾乎半朝都對田丞相言聽計從。

    可現(xiàn)在就不一樣了，竇嬰本來有才，也未曾遭到先太皇太后的厭棄，臨終前猶自為他鋪路，令他重回了相位。這對大漢的列侯藩王來說，多少是個不錯的消息。竇嬰又有才干，又有功績，并且不管怎么說，總也是老牌外戚出身，這些年來竇氏和各地權(quán)貴聯(lián)絡(luò)有親，至少令到他們多了一條路子直接和丞相對話。在朝廷眼看著就要到來的削藩大潮中，能夠有一點希望少受波及。再者，竇嬰再怎么樣，做派也要比田蚡溫和得多，吃相也沒有田蚡那么難看，多年積累，無形間自然也聚集起一股不小的勢力，同野心勃勃正欲上位的田蚡，還沒過元月，就已經(jīng)斗得旗鼓相當(dāng)、不可開交。

    田蚡有王太后公然站在他身后，竇嬰在宮中也不是沒有靠山，大長公主就提過幾次，“你也應(yīng)該為竇嬰說說話了?！?/br>
    局勢明擺在這里，幾次勢均力敵的對壘，最終丞相這頭都吃了小虧，還不是因為王太后耳提面命，屢屢以孝道壓人，劉徹沒有辦法，這才只能拉了偏架？一次兩次吃虧倒不要緊，最怕底下人看到圣心偏向，不知不覺間，聲勢漲落，人心一散，就沒那么容易收攏回來了。

    陳嬌安然不動?！鞍赜H政這六年多以來，從來不少人指手畫腳。祖母去世了，母親又來說話，他心頭煩著呢，這時候摻和一腳，是怕他沒地方出氣，特地送上門去的？”

    妻子和母親不同，孝字當(dāng)頭，太后過分一點，劉徹也只有受著忍著，再說，這幾年來太后身體漸漸衰弱，時不時就是骨頭疼、肚子痛的，身體要比太皇太后當(dāng)年更差得多，劉徹難道還能和多病的母親置氣？可陳嬌就不一樣了，雖說是多年結(jié)發(fā)夫妻，但畢竟位份還在劉徹之下，對朝政指手畫腳的，劉徹的一肚子氣，不撒在她頭上都不好意思。

    大長公主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到底有些不甘心，“都說竇氏威風(fēng)，有竇半朝的稱呼，其實現(xiàn)在當(dāng)?shù)昧耸碌囊簿椭挥心氵@個王孫舅舅了，他要再被弄下臺去，王氏、田氏起來，我們竇氏、陳氏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br>
    要不是因為想照拂竇氏、陳氏，又何必這么辛辛苦苦，把竇嬰弄到臺前？陳嬌云淡風(fēng)輕，“您就安心吧，阿徹心里有數(shù)的，您以為武安侯的跋扈作風(fēng)，沒有招惹到他嗎？天下又有誰比天子更有資格跋扈？他現(xiàn)在威風(fēng)一天，就是和陛下離心一天，倒是王孫舅舅，看著似乎聲勢稍弱，但誰知道現(xiàn)在吃了虧，將來是不是占著便宜呢?！?/br>
    見大長公主露出深思之色，陳嬌不禁就噓了一口氣——總算是把母親敷衍過去了。

    其實，劉徹放任田、竇相爭，多少也有漁翁得利的心思，如今兩人爭寵，一面對皇帝施壓，一面也都爭著要討好皇帝，用好了這兩把互相爭斗的刀劍，對于掃蕩藩王勢力，再度把權(quán)力收縮到中央，說不定也有奇效。不過，他不喜歡田蚡，可不意味著劉徹會喜歡竇嬰。竇王孫連太皇太后的面子都敢拂，這個脾氣剛硬敢于對抗上峰壓力的老丞相，注定是不會投合劉徹的脾氣的。

    “他這一輩子，對身邊人要求也實在是高?！标悑删秃托l(wèi)女閑話。“本領(lǐng)要強，脾氣要小，最好是功績勛著、謹(jǐn)小慎微，廣結(jié)善緣，不給他惹麻煩令他為難，卻又深知進退，權(quán)柄不能過重——這還是不能令他為難……”

    一邊說，一邊不禁就笑：衛(wèi)家人之所以獨霸天下，還不就是靠的這幾條真言？

    衛(wèi)子夫也跟著陪笑。“天子還不都是這樣，又有誰能真正和天子恩愛不疑？當(d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