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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車霆,字震卿,成化辛丑科 二甲進士出身,與今禮部侍郎王華同年,內(nèi)閣謝遷為其房師,為官執(zhí)法甚嚴(yán), 其性質(zhì)直,不拘小節(jié)……」 丁壽一手支頤斜靠在椅子上,另一只手的手指不住敲打著扶手,聽得「不 拘小節(jié)」時,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嘲諷。 錢寧繼續(xù)說道:「其在平?jīng)鲋荻嘤薪?,遂遷為陜西布政使司右參政, 時任都御史巡撫陜西的楊一清改善西北馬政,命其為陜西苑馬寺卿,出力頗多 ,經(jīng)由兵部劉大夏薦舉為副都御史巡撫宣府?!?/br> 一篇大論聽得丁壽皺眉,原以為車霆只是都察院里的一只蝦米,盡管這蝦 米個頭大了點,他也沒太當(dāng)回事,沒想到背后還藏著一群大白鯊,禮部、兵部 、內(nèi)閣、還有年初升任三邊總制的楊一清,盤根錯節(jié),二爺腦袋有點疼。 不只是他,旁邊的江彬也瞠目結(jié)舌,車巡撫不顯山不露水的低調(diào)做官,連 老婆被人睡了的江彬都不曉得這位給自己戴了綠帽子的契兄加內(nèi)姨夫有這么深 的背景靠山。 杜星野咳了一聲,「大人,這車霆干系太大,還是從長計議為妙,少不得 問詢下京師劉公公的意思?!?/br> 丁壽臉色一沉,不滿道:「老杜,你在江湖上也曾是一方之雄,如今辦事 怎么娘們唧唧,瞻前顧后的。」 杜星野低頭不語,心中卻暗道:把你小子扔到丘聚手里三天,你要還這么 硬氣我管你叫爹…… 不理杜星野,丁壽轉(zhuǎn)頭對錢寧道:「知道的不少,別跟爺說是你記性好。 」 「不敢隱瞞大人,聽聞要隨扈大人到宣府,來之前卑職托了經(jīng)歷司的關(guān)系 ,將有關(guān)此地的文牘看了一遍?!瑰X寧躬身道。 「辦得好,有心了?!苟埸c點頭。 「謝大人夸贊。」錢寧笑得謙卑。 「老爺,」可人忍不住說道:「適才聽得錢大人一番話,這車巡撫是一位 能員,您何必要為難……」 話未說完,可人只覺玉手一緊,轉(zhuǎn)頭看去,握住她手腕的杜云娘搖頭示意 她不要再說。 丁壽淡淡掃了二女一眼,「好官未必是好人,我為什么想動他你們不必知 道,只要曉得一定要他好看就是?!?/br> 可人還要再勸,杜云娘搶聲道:「爺說得是,既然爺看那姓車的狗官不順 眼,妾身今夜就去取了他的項上人頭,給爺消氣?!?/br> 錢寧等人眉頭一跳,這娘們是從哪兒來的,一張嘴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 ,比錦衣衛(wèi)還他娘的直接。 丁壽皺眉,「疆臣遇刺,必驚動朝野,法司深究起來,誰能脫得了干系, 云娘你如今也是我府中的人了,少用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江湖手段?!?/br> 「是,妾身知錯了。」杜云娘俯首認(rèn)錯,粉面含愁道:「惹不起,殺不得 ,那這事情可就難辦了?!?/br> 「其實未必難辦?!瑰X寧突然插嘴道。 「哦?」丁壽來了興趣:「說說看。」 「這幫子文人不總喜歡舞文弄墨,以文言志么,買通幾個下人小廝,將車 震卿的文卷手稿弄出府來,牽強附會總能找出幾處誹謗當(dāng)朝、借古諷今的字句 ,治他個大不敬罪,還不易如反掌?!瑰X寧將一只手翻掌握拳,得意說道。 江彬眼睛一亮,這事還用買通下人么,憑他內(nèi)甥女婿的身份借閱幾本手稿 不成問題啊。 可人面色一變,朱唇囁喏幾下,終是忍住沒有出聲。 丁壽托著腮搖了搖頭,道:「文字獄的事就算了,太他媽下作。天下人等 若連寫文發(fā)聲都究之以罪,不得暢所欲言,于國于民有百害而無一利?!?/br> 可人由衷贊道:「老爺之言大善,國朝百余年來未有因文字獲罪者,先帝 時又曾頒,不因言殺人載有明文,豈可因一車霆而開此風(fēng)?!?/br> *** ?。 。 。?/br> 這話還真不是可人姑娘洗白大明朝,明朝皇帝從朱元璋到朱由檢對書籍印 刷和文化傳播都持開明態(tài)度,更別提什么文字獄了。 清人趙翼在中摘引,說杭州教授徐一 夔上賀表,有「光天之下,天生圣人,為世作則」等語,其中「光」、「圣」 等字眼觸動了曾經(jīng)當(dāng)過和尚的朱八八那脆弱的小心靈,結(jié)果馬屁沒拍好被咔嚓 了,可實際上朱元璋人都駕崩了,那位被砍了的徐一夔還在活蹦亂跳的當(dāng)官呢 ;另外一位名僧來復(fù)被殺是因為卷入了胡惟庸謀反案,而不是寫個「殊」字, 被扣上了「歹朱」的罪名;至于帝王名諱,單書一個字不算犯忌,而以大明皇 帝取名字的生僻度,想觸忌的機會基本沒有,到了明末特別是末尾那兩朝倒是 出現(xiàn)了避單字諱,不過總體而言,按明人沈德符的話來說:避諱一事,本朝最 輕。 當(dāng)然,大明朝二百七十六年也不是一本書都沒禁過,總會有大臣跑過來說 某某書怎么怎么不好,比如、之類的黃色書籍,士子 不讀圣賢書全抱著這玩意交流,得禁;山東一幫農(nóng)民跑梁山上求招安,還不是 看看得,必須禁;明朝皇帝大多耳根子軟,禁就禁吧,不過禁得效 果怎么樣不過問,作者和書商也不追責(zé),沒多久那書就重新開始刊印,價格還 漲了,禁書么,多好的噱頭,這和大清禁書的時候各種本得面面俱到,抄完 了本家還得記得把親友四鄰也搜一遍得心思縝密相比,天差地別,不啻云泥。 在這種開明風(fēng)氣指引下,大明朝中后期的出業(yè)呈井噴式發(fā)展,有功名的 沒功名的,當(dāng)官的在野的,要不出幾本書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四大名著這 還是良心作品,其他跟風(fēng)之作生搬硬套,信口胡謅,什么野史秘聞,神鬼探案 ,只要有人看就有同類的大批作品出現(xiàn)。 明朝的寫手們很是明白一個道理,讀者的要求高于一切,賣得 好,立馬跟風(fēng)出東、南、北三部游記來,當(dāng)讀者的口味給養(yǎng)刁了的時候,大家 就把素材轉(zhuǎn)向皇宮里的朱家老小了。 于是洪武帝的文字獄和妃嬪殉葬,萬貞兒妒殺皇子等等當(dāng)時在明實錄中只 字未提的情節(jié),百十年后在各種拾遺、野史中出現(xiàn),極大地滿足了大明百姓的 窺私欲,如果要說朱皇帝一點不知道自家被人編排,可能性不大,畢竟廠衛(wèi)不 是擺設(shè),可沒一個皇帝禁書殺人,說到底還是腰桿子硬,大明得國之正,亙古 未有,不是百姓茶余飯后意yin幾句就說得垮的。 可惜朱明皇帝唯一沒料到的就是這幫被他們慣出來的文人壓根不要臉,明 亡之后一幫子漢jian文人編纂,這些野史雜聞中的東西他們拿來就用, 何況有些東西本就是他們寫的,把大明朝黑一個體無完膚,順帶把清兵入關(guān)造 的孽洗白白。 誰知他們寫出來的東西滿洲主子很不滿意,滿清皇帝不是不明白把明朝皇 帝黑化了對自己統(tǒng)治有好處,殺了民間修史的戴名世等人就是防民之口,問題 是史書寫的這么扯淡誰他媽會信啊! 編纂從康熙一直到乾隆,清朝皇帝多次下令修改,乾隆甚至專門 寫了一篇文章來駁斥萬貴妃謀害懷孕諸妃的說法,可笑的是這種連滿人都不信 的荒唐之言到了如今,成了史學(xué)界正統(tǒng)材料,好吧,大清表示:你們贏了。 痛定思痛,引以為鑒。大清朝絕對吸取了明朝這方面的教訓(xùn),凡是沒事瞎 幾把編的,都拉出去砍了,康雍乾三朝,殺得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