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著我?？吹哪潜?，眼眸里，藏著幾許玩味和不屑。

    我知道我是愛他的，盡管，他對我，那么的極盡無情。我還是愛他，愛的無怨無悔。

    豌豆的興致被挑起來，卻是怎么哄都睡不著的，將近午夜，我看著風(fēng)淡云清的他，不覺又些許的惱怒起來，瞥了他一眼，他倒是識(shí)趣，卻又比我得兒子的信任?！傲滞愣?，咱爺倆比賽，看誰先睡著?！北客愣咕谷簧狭怂聂~鉤，乖乖閉眼睡覺，不過幾分鐘，已經(jīng)恬然入夢。

    看著和他一個(gè)模子里刻出來的酣睡的豌豆，我的心微微的顫抖著。我只是在想，即使有一天不再擁有他，我還有兒子不是嗎。就像現(xiàn)在，他留給我的是一個(gè)冷冷的背，卻也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

    ?

    ☆、撕裂

    ?　　去莊家參加婚宴的那天，我仍舊是刻意打扮了一番。挑選了一件斜肩駝色晚禮裙，配銀色的高跟鞋。只是在化妝時(shí)，眉毛始終畫的不盡如人意。我一遍遍耐心的畫，卻仍舊是畫不好，看著鏡子里那人，眼睛下那顆淡淡的淚痣，淚水流出來，我把梳妝臺(tái)上的東西掃落在地上，我這樣，要給誰看，誰又在乎呢？

    他在樓下等著，頻頻的看手表，顯然已經(jīng)是不耐煩了。

    看到我時(shí)，他愣了一下，我或許猜的到是為什么，可是又能怎樣呢，裙子是他買的，我二十九歲的生日禮物，或許他都沒見過，托他任何一個(gè)朋友，都可以購到質(zhì)地如此精良的短裙，僅僅遮住臀而已。

    秋天的城市，滿地都是金黃的葉子。清冷的風(fēng)，蔚藍(lán)的天，漂浮的白云。些許落寞和蕭瑟。

    莊家和林家是世交。斐邑的爺爺和莊葦?shù)臓敔敚抢蠎?zhàn)友，又一起做將軍多年。故兩家交情頗深。而斐邑和莊葦從開襠褲就廝混在一起。故我們結(jié)婚時(shí)，也是莊葦做的伴郎。如今莊葦結(jié)婚，婆婆也主張我和斐邑過來參加婚禮。

    婚宴的地點(diǎn)在城西的富麗萬麗酒店。

    莊葦一席白色燕尾禮服，站在大廳處迎賓。

    聽說新娘杜婉是京城頗有名氣的影視演員，最初與莊葦不過是見不得人的包養(yǎng)關(guān)系，后來竟是漸漸的生出感情來。莊母開始也沒放在心上，后來看到兒子被迷惑不輕，才使勁手段百般阻撓。卻沒想到莊葦?shù)故莻€(gè)情種，非杜婉不娶。甚至不惜以死相逼。莊母不得不吐口同意?？汕f父仍是覺得丟人，敗壞了門風(fēng)，堅(jiān)決不參加婚禮。

    “聽說你花樣挺多的啊，兄弟?！绷朱骋?fù)еf葦?shù)牟弊?，打趣道?/br>
    “糊弄老太太，可不就得以假亂真嘛。”

    來參加婚禮的，多半都是相識(shí)，未免都要客套上幾句。林斐邑又是常年在部隊(duì)，很少回來，如今偶然遇到，未免都想多聊一會(huì)。我本是懶于應(yīng)酬之人，卻也只得笑臉陪著。

    手被林斐邑僅僅的牽著，十指相扣。在外人看來，我們也是這世界上值得艷羨的了。

    只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新娘子穿的是白色的花苞婚紗，裙擺迤邐，拖在鋪滿紅色玫瑰花瓣的紅地毯上，洋溢著的是西方復(fù)古的美。伴娘團(tuán)里，都是漂亮的女孩子，只不過妝容太過濃厚，故看不出有何差別，唯獨(dú)有一個(gè)女孩，瘦瘦的，白白的，像只天鵝，傲慢的立著，讓人想起中的“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睒O是超凡脫俗。

    林斐邑和陸裕站在走廊的盡頭，低聲交談，不知在說些什么事情，似是刻意在避開我。

    穿過茫茫人海，我看到斐邑，他的視線緊緊鎖在那女孩的身上，我的心驟然疼痛。恰逢那女孩回首，巧笑嫣然。

    有些事情，我只是聽說，卻從未見過。就像江小漁，這個(gè)名字。在許多年之前，我尙未嫁給林斐邑時(shí)。就有人在我耳邊說，“你跟斐邑的前女友小漁真的是好像啊，我從不知道，世間竟有如此相像的人?！?/br>
    而此刻，我似乎更加明白，為何七年前，我能那么幸運(yùn)的嫁入林家。

    多么可悲的事情，可是又能怎樣，我還不是在這可悲里活了七年，甚至還會(huì)繼續(xù)可悲下去。

    我轉(zhuǎn)身去端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一杯一杯的，苦澀的味道，像是黃蓮的汁液迸濺，浸入骨髓，難以抑制。

    所有的人都在起哄，看新郎新娘親吻。

    “云溪，怎么那么有興致，獨(dú)自喝酒？”

    我回頭看，原是秦晉，手里搖晃著酒杯，嘴角噙著微笑，沖我示意。他是我在陶瓷班的老師。平日里，我待他是相當(dāng)客氣的，盡管他總是一副放蕩不羈的樣子。但今日未免火氣盛了些，便回道：“我怎樣，不關(guān)秦先生的事吧？”說著又將杯里的酒飲盡。

    “別喝了，這不是洋人的紅酒，這酒后勁大著呢，小心你的小命?！彼麏Z過我手里的酒杯。

    我轉(zhuǎn)過頭，強(qiáng)忍住眼里洶涌而出的淚水。在這個(gè)世界上，或許無人知曉，我是千杯不醉。而在這個(gè)世界上，誰又會(huì)在意，我到底會(huì)不會(huì)喝醉呢，除了眼前的這個(gè)男人。

    他拿手絹給我，我尚未來得及接。

    “溪兒，怎么躲到這里了？”林斐邑很少如此親昵的叫我，或許是因?yàn)?，演戲也要演的逼真一些，所以他這樣，或許是相應(yīng)的在宣示他對我的主權(quán)。

    “林先生吧？在陶瓷班常聽云溪提起你，我是秦晉，幸會(huì)，幸會(huì)?！鼻貢x禮貌的伸出手。

    “林斐邑，久聞秦先生的大名。幸會(huì)?！?/br>
    他們竟然是像多年未見的老友，聊的頗為投機(jī)。我站在一旁，倒有些不知所措。我想，這兩人可算得上是善于周旋的人了。

    回去的路上，依舊是寂靜。盡管入夜，車窗外依舊是是如梭的車輛。月光清冷，螢火蟲般車的燈，都在這夜色里，醞釀著。他開了音樂，是陳奕迅的那首，只聽了幾句，被他關(guān)掉?；蛟S是聽不慣吧。

    我多希望他問一句，即使一句，“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shí)的？”

    可是始終沒有。他的眉始終深深的皺著。又或者說，他把車飆到飛快，我不得不緊緊的拽住安全帶。他的心早已在千里之外。

    到家之后，他甩身進(jìn)了書房。

    我褪掉滿心的疲憊，坐在落地窗前的木地板上，看著窗外清冷月光襯托下的夜色。

    我想，我曾一直害怕，害怕這一切只是一個(gè)凄冷的夢，夢醒來后，我仍是孑然一身，什么也不曾擁有。

    佛說，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會(huì)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五取蘊(yùn)苦。

    求不得，愛別離，我出生前，母親在山上的寺廟里求到的竟是此簽。

    將近半夜，他出門。

    書房的門是敞著的。我赤腳踩在那暈紅的印花地毯上。

    書桌上攤開的是斯嘉麗的The gone of wind.書頁的一角，被落下的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