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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煙聽著這話,心中微暖,她也看出,這平西侯倒是一個仁厚之人。 當(dāng)下她笑了下,低頭將自己平生用三句話輕描淡寫地說來,最后道:“世事滄桑,萬不曾想今日民婦得侯爺救助,感謝侯爺一飯之恩,只可惜,民婦身無長物,無以為報?!?/br> 平西侯擰著眉,打量著她道:“夫人,那沈越承受你十年撫養(yǎng)之恩,如今金榜題名,為皇家乘龍快婿,竟然將你拒之門外,實(shí)在是忘恩負(fù)義之輩。若是夫人愿意,本侯自然向皇上稟明此事,還夫人一個公道。” 阿煙聽此,卻搖頭淡道: “侯爺,沈越縱然不孝,縱然忘恩負(fù)義,可也是人之常情。世間知恩圖報者本為少數(shù),是以才能傳頌千古。再者民婦十年辛苦將他撫養(yǎng),原本不是求他知恩圖報,而是我家夫君臨死囑咐。今日民婦見他住大宅,封高官,認(rèn)了母親,娶了公主,也算是春風(fēng)得意,民婦也算不負(fù)夫君臨終所托?!?/br> 平西侯越發(fā)擰眉:“夫人看著這等忘恩負(fù)義之輩飛黃騰達(dá),難道心中不還有怨恨?難道不曾為自己十年付出而后悔?” 阿煙依舊笑,笑得淡漠:“民婦相信,惡人終究有惡報之時,他既我親手撫養(yǎng),我卻不愿意他因我而毀。世事多變,將來總有一天,他會得到自己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吧。我顧煙,卻只要問心無愧便是了?!?/br> 平西侯聽此話,從旁靜靜地望著這個帶有猙獰傷疤的女子,削瘦憔悴的她立在那里,竟隱隱有幾分恬靜淡定的釋然。 他輕嘆一聲,深深地望著她,試探著道:“不知道夫人離開燕京城后,打算前往何處?” 阿煙低頭:“無根之萍,隨風(fēng)漂泊罷了,去了哪里,便是哪里?!?/br> 平西侯略一沉吟,終于道:“夫人,我府中有東書房,至今無人打理,若是夫人不嫌棄,可否留在府中,為我cao持那東書房之事?” 聽到這話,阿煙笑了,一笑間眸中仿若有流星劃過,燦燦生輝。 她笑望著平西侯,搖頭道:“多謝侯爺美意,可是民婦十年為市井婦,如今已經(jīng)目不識丁,怕是有負(fù)侯爺所托?!?/br> 平西侯聽此,微皺眉,道:“侯府之中還有一跨院,院中一直雜亂不堪,無人管理,若是夫人不覺得折辱,冒昧問一句,可否——” 阿煙已經(jīng)明白這平西侯的意思,他也是小心翼翼,既不愿傷了自己的自尊體面,又想著能夠?qū)ψ约河兴辗?,她眸中泛出感激,不過她還是笑著搖頭: “侯爺,民婦如今一個人在外頭習(xí)慣了,這侯府里規(guī)矩大院子大,怕是住不習(xí)慣?!?/br> 平西侯聽此,堅毅的唇輕輕抿著,就這么望著她。 阿煙卻別過臉去,透過雕花窗欞,望向外面的天色,淡道:“如今天色已晚,民婦該離開了?!?/br> 平西侯垂下眸子,語音暗?。骸胺蛉耍竞蠲怂湍愠鋈グ?。” 一時阿煙邁出門時,平西侯望著她那雖然穿著極為滑稽,可是依稀能見昔日嬌美婀娜的身段,心間微動,輕輕握了握拳,忽而沉聲問道: “夫人,若是一切能夠重來,你是否依舊會選擇今日今時的路?”? ☆、第 3 章 遇刺 ? 阿煙聽到這話,身形頓住,微愣。 今日今時的路,是什么路? 她的人生有許多的岔路口,譬如選擇嫁給她的夫君沈從暉,譬如拒絕那些求她為妾的眾多男子,譬如選擇十年寒窗供養(yǎng)沈越苦讀。 無論是哪一個岔路口,她但凡選擇另一條路,都不會走到今日的地步。 她怔怔站在那里,閉眸良久后,再次睜開眼,落日的余暉映到了她的眼眸中。 曾經(jīng)清澈的眼眸中,都是余暉的昏紅。 她唇邊綻開一個凄涼而無奈的笑容,緩慢而決絕地道:“若有來世,我自然再也不會走到今日這個地步?!?/br> 縱然不悔今生,可是若有來世,她卻是再也不要為他人做嫁衣裳,再也不要付出所有只為了一個忘恩負(fù)義之輩,再也不要去嫁給那個臨終前將一個沉重的擔(dān)子放到自己肩上的男人,再也不要十年的孤身守候,到頭來看到的只是一個飄落在風(fēng)中的可笑謊言。 說完這個,她不再回頭,快步走出了這花廳。 走廊之中,有一陣香風(fēng)吹過,遠(yuǎn)遠(yuǎn)地,一個鳳釵云鬢華衣麗服的夫人在眾侍女的擁簇下走來。 阿煙見了,忙低頭,恭敬地候在一旁,一直等著這夫人從面前經(jīng)過。 低頭間,那繡有精致花紋的裙擺在青石板路上搖曳出動人的姿態(tài),脂粉的香氣兒彌漫在鼻端,這是來自燕京城最尊貴的侯夫人的氣息。 其實(shí)曾經(jīng)的阿煙,也是那個當(dāng)自己行過,眾侍女婆子都要低頭讓路的那個人。 曾經(jīng)也是那個香風(fēng)鬢影,被人高高仰視的女人。 不過現(xiàn)在,阿煙淡定地站在那里,耐心地等待著這位夫人從面前經(jīng)過。 一直到侯夫人走到了回廊拐角處,她才抬起頭。 恍惚間,她好像聽到那位侯夫人問左右:“今日個侯爺招的是哪個小妖精伺候?” 一旁侍女忙回稟道:“今日不曾招哪個伺候,倒是一直和一個外面帶回來的婆子說話?!?/br> “婆子?”聽到這話的人顯然有些詫異。 侍女小聲道:“原是今日侯爺在街道上,驚馬沖撞了一個婆子,于是便把那婆子帶府里來了,就是剛才夫人看到的那個,已經(jīng)命人送出府去了?!?/br> 那侯夫人仿佛了然,淡道:“那個婆子?穿著實(shí)在是怪異?!?/br> 一時她語氣中有些不悅:“只是一個婆子罷了,在二門外放著也就罷了,竟然還帶到這書房里?!?/br> 阿煙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去,隱約可見那位侯夫人的容貌。 這個女人她卻是認(rèn)識的。 是當(dāng)年御史大人李家庶出的四姑娘。 阿煙記得,當(dāng)時她嫁給了武將蕭正峰,傳聞那蕭正峰乃是粗魯之人,這李四姑娘嫁了的第二日,都沒起來床。 不曾想,如今竟來是這般富貴加身了。 阿煙心底不免一個輕嘆。 世事滄桑,就是這般弄人。 這李四姑娘怕是永遠(yuǎn)也不會認(rèn)出,那個狼狽的婆子就是昔日她一臉羨慕地望著的顧家三姑娘吧。 ******************** 離開了平西侯府后,阿煙背著沉甸甸的包袱,走在稀冷的街道上。 如今是快要過年了,許多店鋪都開始關(guān)門,街道上并沒有多少人影。 走出城后,她漫無目的地在這官道上踏著積雪而行,也不知道行了多久,卻見來到了大名山下,山下有一個茅屋。 踏入這個茅屋,卻見茅屋破敗不堪,里面有一個炕,還有一個灶臺,靠著墻壁的地方放著一個古老而陳舊的紅木箱子,不過那箱子上早已掛滿了蜘蛛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