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這么做，更讓顧柔覺得害羞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在偷偷摸摸談情。別人看不見，可是只有彼此兩個(gè)人心里知道。

    她的手急得亂擺亂掏，國師問：“又怎么了?！薄巴藥峙?。”吃完了酥果子，顧柔油膩膩的左手沒地方擦，國師見了，拉過來在自己干凈的衣袖上揩拭，油漬沒了。

    “吃的倒記得牢，手帕卻不記，”他有輕度潔癖，忍不住揪著衣袖嫌棄，“……臟死了?！?/br>
    雖然這么說，還是給她擦干凈了。

    悠閑度日的午后，陽光透過銀杏樹葉篩落，細(xì)細(xì)碎碎像下著一場金雨。顧柔躺在銀杏樹下，把頭枕在國師的膝蓋上，舉著書本看故事，一邊翻書，一邊有滋有味地提問題——

    【大宗師，這句話是你寫的啊？】

    【為什么是這樣一根釵子呢，我們對話的時(shí)候，可沒有這根釵子呀？】

    【為什么是‘筆尖心事一行行’??？】

    ——當(dāng)然。

    ——那是為了方便老少婦孺理解。

    ——因?yàn)閷懙木褪潜咀?/br>
    國師在心里回答，他幾日cao勞未得休息，此刻便有些困了。

    顧柔不需要答案，好像光是提問題就足夠讓她樂不可支了，她枕在他的大腿上，挪了一下后腦勺，換了個(gè)讓自己舒服的姿勢，舉起書本，剛好遮住微微刺眼的陽光。她看到了故事的結(jié)尾：

    ——故事里的青年和姑娘成親了，舉案齊眉，還生下了一堆胖娃娃。

    ……生娃娃，還一堆。顧柔臉嗖地又紅了，又嗔怪又怨怒，怪不得剛剛不說，你可真會寫?。∷那牡匕褧緩哪樕吓查_，想偷看他的臉，卻發(fā)現(xiàn)國師羽睫低垂，鳳眸微闔，原是睡著了。

    他逆光的輪廓顯得那么溫柔，那么清雅，眉心的那一朵梅花花繡，也顯得分外殷紅細(xì)致。

    大宗師的臉，若是要她看一輩子，大概都不會膩。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他臉上的那道疤痕，細(xì)細(xì)的，帶著一點(diǎn)觸感，結(jié)痂了，也許快好了，可是還是讓她很心疼。

    忽然間，國師羽睫一抬，睜開雙眸。

    顧柔靜靜地凝望著他，手還撫在他的傷口上，他握住了那只纖細(xì)無骨的小手，緊緊地重疊，掌心的暖和傳到她心里。

    顧柔又害羞了，這樣對著他，每天都要臉蛋充血幾時(shí)回，以后怎么受的了？這成了她甜蜜的煩惱，她躺在他膝上移開了視線，看見他的衣袖上落著一片銀杏葉，她拾起來，遮在自己的左邊眼睛上，仰著頭，倒過來看著他，沖他咯咯地笑。

    一葉障目，不見國師。

    國師：“……”

    顧柔又拿了一片，兩只手都遮著眼睛，這下他不能用眼神加熱她的臉了，她臉上掛著傻兮兮的笑：“看不見了。”

    國師俯下身來，親在她眼睛上。

    隔著樹葉，傳來溫暖柔軟的觸感，顧柔笑不出來了：“……”

    國師回身起來：【傻的可以?！?/br>
    顧柔：【……】好想要拿一盆冷水澆澆頭啊！

    閣樓上，寶珠懨懨不樂地放下竹簾，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孟章坐在角桌邊上，咕吱咕吱拿碗里的桃子吃，吧唧著嘴兒。

    為什么今天來跟大宗師匯報(bào)屯部情況的人不是石錫，而是這個(gè)家伙。石錫作為北軍中尉，其實(shí)幾個(gè)屯營的事務(wù)相當(dāng)繁忙，孟章相對閑些。她有點(diǎn)著惱，望著國師和顧柔，心里又充滿了羨慕和惆悵。要是有一天，石頭也會這么開竅，那該多好……她望向遠(yuǎn)處，五月中，夏季將至，滿目不舍的大好春光。

    ……

    休沐日一過，國師便恢復(fù)忙碌，四更起身上朝，中午在尚書臺用膳，處理庶務(wù)直到日落，去國觀處理日常事務(wù)，給弟子們講經(jīng)授業(yè)，遇上好學(xué)提問的弟子，往往又要拖延一陣，往往要至深夜方能歸來，幸好他和顧柔心靈互通，每晚她都等著她回來，各自在睡前說一會話，再歇下休息，也不孤單。

    有時(shí)候，夜深人靜，顧柔也會停下來細(xì)想：雖說大宗師心意懇切，可是話說到底，她的出身改變不了，何況，父親還在云南，眼看五月轉(zhuǎn)眼就過，三月之期馬上就要到來，等到六月份，她就是時(shí)候該動身去云南。

    她想得清清楚楚，若父親當(dāng)真坐實(shí)了跟云南勾結(jié)的罪名，她便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不能跟國師扯上，否則必然牽累了他。所以這段日子，能陪著他一日便是一日；待到六月中旬，她就動身去云南找父母親，設(shè)法將二老帶回來，解決了這樁事。她曉得此行兇險(xiǎn)，可她不能不去嘗試，為了父母親，也為了國師……

    她沒有再多猶豫，不再去想那些傷心煩亂之事，只低頭掐指把日子算了算，現(xiàn)在是五月中，約摸還有兩個(gè)休沐日，可以同他一起度過。

    五月廿三，休沐日，她和國師約好了去踏青，國師先起，來接顧柔，兩人攜手出了院落，看見門口正有一人逡巡徘徊，中等個(gè)子，圓臉微胖，面相和善，兩個(gè)rou嘟嘟的耳垂，不是老錢又是誰。

    錢鵬月看見國師，臉色一驚，看見顧柔，臉色一沉。

    “你來作甚？”國師上前一步。

    錢鵬月沒好氣：“我借你一步說話。”國師看顧柔一眼，又看看老錢，轉(zhuǎn)身柔聲對顧柔道：“本座隨他去去就來，你在此等本座?！鳖櫲崦c(diǎn)頭：“好。”

    老錢把國師拉到院子角落，急得不行：“上回家丁同我說看到你在此巷出沒，我原還不信，原來你真的在此處豢養(yǎng)外室。”

    顧柔耳聰目明，聽見錢鵬月隱約的這句話，心里難過，不免顯出黯然之色，她識相地走遠(yuǎn)一些，免得聽見他們的對話。

    這被國師看在眼里了，他遠(yuǎn)遠(yuǎn)望著顧柔，皺眉對老錢：“本座內(nèi)室都無，談什么外室。她以后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錢鵬月覺得他沒藥可救了，先不忙于跟他掰扯這件事，講今日的來意：“我聽說你給皇上上書，請求出兵云南？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跟我打個(gè)商量，今日皇上在上書房問起我，驚得我那是一身冷汗，險(xiǎn)不知如何作答?！?/br>
    “你該怎么答便怎么答，盡你為臣的本分?！眹鴰煱碘?，皇上既然問起了這件事，說明他已將此事提上議程，擱上心了，這倒是好事。

    錢鵬月一拍額頭，皺眉叫苦：“唉，我要是一點(diǎn)兒也不考慮你，我就直接給皇上那頭否了，幫著那云晟說話。今日你不在，他同皇上諫言，我沒表態(tài)，他連著我也一塊兒罵?！?/br>
    太尉云晟，國師不用聽，也想得到他會怎么說。

    云晟激烈反對用兵，他向皇帝覲言，自上一任尚書令慕容修以來，連續(xù)的對外擴(kuò)張政策消耗民力，靡費(fèi)錢糧，國庫已是不堪重負(fù)。此時(shí)如果強(qiáng)行對云南用兵，行軍路程遙遠(yuǎn)，耗資巨大，極有可能引發(fā)變數(shù)。

    連掌管大部兵權(quán)的太尉都不支持戰(zhàn)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