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怎么樣了？”姜槐小心翼翼地問出口。

    “好多了。你的方案我看了，部分想法很好?！卑材菟贿呎译娔X里的文件，一邊跟姜槐說，“但不能有下次了?！?/br>
    姜槐一驚，心里擰成了一個疙瘩，只能“嗯”了一聲。

    “工作是一個協(xié)作的過程，你為什么不跟我溝通？就自己一個人悶頭在做？我們是一起把一個項目做得更好而不是全都壓在一個人身上?！?/br>
    “我知道了?！苯比匀挥X得心情差。

    安妮塔把姜槐的方案投影在大屏幕上，站起身來跟姜槐說：“你身上有一點我覺得非常難得，沒人教你，但你會自己往那個方向想，就是策略性思維?！?/br>
    安妮塔入行的時候，是張一揚帶她的。張一揚大她三歲，是很優(yōu)秀的客戶經(jīng)理，擅長跟人打交道。這種“擅長”，在后來看來，并非褒義。

    更擅長與人劃清界限。

    “我覺得你提供的銷售數(shù)據(jù)里很有用的一個信息，是他們的銷售狀況和購買人群描摹。從這些信息看來你的想法方向不錯，但需要優(yōu)化。我們通過一個核心策略來制定下個階段的推廣計劃，當然，也要考慮著過程中的重要節(jié)點，比如中秋節(jié)、國慶節(jié)等等。”

    安妮塔說得這些，姜槐一概聽不懂。明明都是認識的字，組合到一起怎么就這么難理解？安妮塔看出姜槐眼神中的疑惑，歪著頭問了一句：“聽不懂？”

    姜槐殷勤地點頭。

    安妮塔拿了一支水筆，在會議室的白板上一條一條寫下來，解釋給姜槐。姜槐邊聽邊做筆記，一時間沒有了與安妮塔相處的緊張感。在酒吧時，頭昏腦漲間她也把安妮塔近半年來的遭遇聽了個八九不離十，她想了很久，大概也只能用“艱難”來形容安妮塔的處境。

    當然，姜槐自己的處境也艱難，但她的艱難來源于窮。而安妮塔則是遭受了雙重情感上的背叛，即使這樣，她還能在淋了大雨扔掉手機之后若無其事地出現(xiàn)在公司，這種程度，姜槐只能望塵莫及。

    “我有個想法。”安妮塔用筆抵著下巴思考，“既然我們做了，就再大膽一點，把下一階段推廣主題定為‘躁’怎么樣？”

    “‘躁’？”

    “對，你們年輕人不是常說‘躁起來’么？這句話其實表明了一種態(tài)度?！?/br>
    “別這么說，你也算‘我們年輕人’嘞?！?/br>
    安妮塔笑著搖搖頭：“不行啦，上周末回家吃飯，剛好哥哥帶著侄女來吃飯，不過是剛上初中的小屁孩，說的話、追的星，我完全都沒聽說過。說起來，感覺才畢業(yè)似的，回頭一看，居然都十年了?！?/br>
    這是安妮塔第一次對姜槐笑，姜槐有點兒不知所措。安妮塔一時間提起了興趣，便多聊了幾句。

    “我真是搞不懂現(xiàn)在小孩子都在想什么了。我像她那么大的時候，大概是97、98年的事了。聽起來像是老古董了吧？那時候熱衷的東西不過是用花瓣做的書簽、發(fā)黃的磁帶，現(xiàn)在的小孩哪里看得上??？你十四歲的時候都不聽磁帶了吧。”

    姜槐搖搖頭：“不聽了，那時候已經(jīng)有CD機和MP3了。”

    安妮塔正想接話，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閆喆抱著筆記本，探了頭進來：“我們預(yù)約了會議室?！?/br>
    安妮塔一動不動，眼神和語氣都冷冷的：“我先約的，兩個小時。”

    閆喆戴著金絲框眼鏡，看得出很在意外表。身高有優(yōu)勢比例卻不算太好，相比較起來，安妮塔的腿要比他長出一截。姜槐認出來，他是事業(yè)三部的總監(jiān)，說話總是很大聲，無時無刻總散發(fā)出超人的自信感。

    “安總現(xiàn)在真的是，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啊?！遍Z喆沒有退出去，反而進來把自己的電腦放在會議桌上。

    姜槐不是沒聽出閆喆再明顯不過的言外之意，只是安妮塔按兵不動，她也只能不做聲。

    安妮塔看了一眼手表：“還有一小時二十分鐘，會議室就空出來了?！?/br>
    “看來你們很忙啊？部門人手夠嗎，用不用我?guī)兔ψ屓耸虏繋湍銈兞粢庵?？?/br>
    “閆喆，你——”

    安妮塔剛開口，閆喆就打斷了她：“聽說又談了兩個新客戶？跟我聊聊唄?！?/br>
    安妮塔笑了，拿起板擦擦了剛在白板上寫的內(nèi)容，順手又切斷了投影設(shè)備：“我以為你不感興趣呢?！?/br>
    “怎么會？去年你們事業(yè)一部合同額和利潤率都是全公司最高，我還得向你取經(jīng)呢?！遍Z喆說。

    事業(yè)一部最輝煌的時候，就是安妮塔和張一揚共事的那段時間。閆喆現(xiàn)在提起來，明擺著想挑釁。安妮塔知道他恨不得看自己氣到跳腳的樣子，只擺出一副譏笑的表情。在她看來閆喆不過是個落井下石的小人，不把他放在眼里就是了，可這人偏偏上趕著往她眼前跳。

    姜槐不知道閆喆和安妮塔的過節(jié)，但閆喆提起了去年，她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安妮塔的前未婚夫。揭別人傷疤，真卑鄙。

    “過去是過去，我只把當下做好?！?/br>
    “看你這話說的?！遍Z喆夸張得大笑，甚至轉(zhuǎn)向姜槐說，“你看看你們安總，我這抱著一顆學(xué)習(xí)的心態(tài)來了，就這么拒絕我？伸手不打笑臉人啊?！?/br>
    安妮塔倒自然地接過話，打開一張Excel表格，把電腦屏幕轉(zhuǎn)向閆喆：“那就看看吧。鼎盛寫字樓項目，欠款半年，我們已經(jīng)停止服務(wù)；鳳城華府住宅項目，你們?nèi)繘]簽合同的情況下服務(wù)了三個月。我還要向你們請教呢，商業(yè)合作怎么做才能跟客戶稱兄道弟呢？”

    閆喆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事業(yè)三部一直虧損，張一揚在的時候，閆喆不敢興風(fēng)作浪，張一揚一離開，他立刻落井下石，利用和女總經(jīng)理的關(guān)系，把手上做不下去的客戶，一股腦甩給了事業(yè)一部。

    安妮塔依然是一臉微笑：“怎么？跟客戶談錢傷感情，是嗎？還是閆總你有何客戶談感情的好方法？”

    姜槐簡直要跳起來為安妮塔叫好了，她只想拍下此刻閆喆的臉，然后把會議室的這十分鐘分個幾十回說書。

    最終和氣定神閑的安妮塔對峙了一分鐘，閆喆抱著電腦奪門而去。姜槐真怕他把玻璃門摔壞。

    安妮塔用力揉著太陽xue，問姜槐：“喝杯咖啡吧，換換腦子。”

    姜槐趕緊跑回座位拿來了安妮塔和自己的杯子。

    進了茶水間，姜槐直奔著速溶咖啡的盒子過去，安妮塔卻走到咖啡機旁邊。

    姜槐一時間不知所措，拿著兩袋速溶咖啡的手僵在空中：“我不會用咖啡機……”

    “哦，那就喝這個吧。這個機器我也不會用?！卑材菟舆^一條速溶咖啡，嫻熟地撕開，“我現(xiàn)在啊，喝多少咖啡還是犯困，心理安慰罷了。下次干脆水泥、煤灰一起沖著喝——你不喝？”

    “喝，喝?！苯币糙s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