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蛟S，未來會隔天涯海角，但只要彼此安好，也可聊慰我心。

    夜風(fēng)泠泠，亂了青絲，揚了衣袂。也吹涼了臉上的淚。她卻固執(zhí)地站在城樓上，面朝西方，凝視著那一點點微弱的光亮。也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在她身后的一丈之地，黎滄也已等了她許久。

    暗夜退散，黎明來臨。天牢微弱的光在太陽光下消失不見，她與他之間的緣份也恍如那一抹幽光，在黎明下不復(fù)存在。

    黎滄終是忍不住走近兩步，“子夜，你已站了一夜了，該回去休息了?！?/br>
    子夜轉(zhuǎn)身，走近他，又走過，卻是連眼角的余光都不曾給過他，留下的只有一個絕然的背影。

    “子夜，我要回國了?！?/br>
    前方的身影停下了。

    黎滄道：“我知道你在怨我。怨便怨吧，只要你心里能好受些。”

    子夜回頭，眼眸中有隱忍的淚光，“你可還是當(dāng)年的黎哥哥？”

    黎滄看著她，沉默了良久，終還是搖了搖頭。

    子夜無聲地笑著，“是我問得蠢了。世間的人，又有誰是能停留在過去時光中一成不變的？連我都變了，又如何能奢望你不變呢？”

    黎滄道：“子夜你莫要這樣，你這樣可知我心里有多難受？你若心中有怨有恨，我可任你打罵?！?/br>
    子夜道：“能用我的一生換得他的生機，我又有何好怨的呢？其實我應(yīng)該慶幸，慶幸自己于你們還有些許用處。否則，我豈不是連救他一命都無法了？”

    黎滄問：“蕭照用四年的時間讓你愛上他。我若是賭上余生，你可會愛上我？”

    子夜垂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黎哥哥，我們是結(jié)拜兄弟，我只當(dāng)你如哥哥一般?！?/br>
    “兄弟？”黎滄自嘲地笑了笑，“你可還記得當(dāng)年我同你說過，這世上沒有一生一世的兄弟？因為再親的手足，也有各自成家的一天。唯有夫妻，是真正親密無間，能一生一世的。當(dāng)時總覺得你還小，想著等你大些了再說。哪知，這一錯過，便晚了四年?！?/br>
    風(fēng)，輕輕地拂來，吹散了時光，卻吹不散物事人非的無奈。

    回到圣惠宮時，雪姨、陳景迎上來。

    雪姨道：“我的小祖宗，你這是跑到哪里去了？整夜不歸，可是要急死人？！”

    “我困了，要睡覺。”她悶悶地說了一句，便轉(zhuǎn)身走入了臥房里，又將門一關(guān)，把雪姨、陳景等人關(guān)在外面。

    雪姨拍著門喊道：“阿丑，吃了飯再睡罷?！?/br>
    里頭卻再無聲響。

    雪姨還待再說，卻被陳景給拉到殿外。

    雪姨道：“陳叔，咱們帶阿丑走吧。你看把孩子都給逼成什么樣了？”

    陳景閉了閉眼，卻是在搖頭：“聯(lián)姻之事已成定局，走不得了?！?/br>
    雪姨憤怒，“齊鸞那叫什么父親，孩子一回來就拿來做政治聯(lián)姻？阿丑可是我們親手養(yǎng)大的，他不疼，我們心疼！皇帝又如何？陳叔，難道你還不能帶她離開？”

    陳景道：“我們總歸是護不了她一世。只有去魏國，才是對她最好的保護?！?/br>
    “你護不住她？她的親爹也護不住她？憑什么魏國能護住她？”雪姨疑惑：“陳叔，你可是有事瞞著我？”

    陳叔嘆息著，卻不再開口了。”

    ☆、聯(lián)姻

    三日后，越國和魏國聯(lián)姻的旨意昭告天下。兩國對戰(zhàn)多年，聯(lián)姻乃是幾百年來的頭一樁，一時間舉國歡騰。越帝齊鸞為此盛事，大赦全國。甚至連先前犯有謀逆重罪的蕭照、樂楓等人也在大赦之內(nèi)。

    這天晚上，齊鸞又到了圣惠宮要陪子夜用晚膳?？刹穗纫褦[上，子夜卻還是閉門不出。

    雪姨口氣不善地道：“自從知道陛下要拿她去聯(lián)姻后，她就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整整三天，不吃不喝?！?/br>
    齊鸞聞言眉頭皺了皺，他拍了拍門喊了一聲，沒有任何回應(yīng)。

    齊鸞揚聲道：“你是打算要絕食嗎？若是你真的餓死了，朕便讓那蕭照給你陪葬，如此也算全了你的心愿?？珊?？”

    門“吱”的一聲開了，子夜臉色蒼白而憔悴，卻在笑著，“父皇真會說笑，女兒不過是睡得沉了些，怎么會舍得絕食？”

    齊鸞柔聲道：“如此就好，朕還怕你會食言了。走，跟父皇吃飯去吧。”

    飯桌前，齊鸞盛了碗燕窩粥，又親自吹涼了后遞給子夜：“你這幾日沒好好吃飯，一下子不能吃太膩、太飽。這燕窩粥熬得軟糯香甜又養(yǎng)胃，最適合你現(xiàn)在吃?！?/br>
    “多謝父皇?！弊右刮⑿χZ氣不冷不熱恰到好處。

    一碗粥喝罷，齊鸞又給她夾了兩個水晶蝦餃，“再吃兩個餃子。等過會兒胃里緩過來了，朕再叫人給你送點糕點。”

    子夜順從地應(yīng)著，慢慢地吃著。

    一頓飯下來，他說一句，她應(yīng)一句。乍一看父慈子孝，可是當(dāng)中的疏離之感，兩人皆是心知肚明。不過齊鸞似乎并不在意，找著話與她說。

    用完了飯后，齊鸞方才將話轉(zhuǎn)到正題上，“你的婚期已定好，十月初八是個吉日，宜嫁娶。”

    子夜喑吃一驚，“只有三個多月了？”

    大越是禮儀之邦，婚嫁的繁文縟節(jié)極多，貴族間就更是講究。從議親到定親，再到正式納娶，至少也要一年的時間。她堂堂一國公主，又是兩國聯(lián)姻，居然只有三個月的倉促時間來籌備。給人感覺，就好像是齊鸞急不可耐地想要將她嫁走似的。

    不過，早嫁晚嫁都是個嫁，區(qū)別并不大。子夜便也未作深想，微笑如故，“好。女兒謹遵父皇安排?！?/br>
    齊鸞眼眸中卻是有深深的疼惜，他拍了拍子夜的手背，道：“時間確實倉促了些，但你的婚禮絕對會盛世空前?！?/br>
    子夜順從地道：“好?！?/br>
    齊鸞道：“明日開始會有人來給量盡寸，趕制禮服?！?/br>
    “好?！?/br>
    “頭冠你喜歡純金的還是寶石的？或者干脆就純金鑲嵌寶石的，如此才奢華。”

    “好。”

    “陪嫁待女五百可夠？要不還是一千人吧，異國他鄉(xiāng)人手充足些更好。”

    “好。”

    “……”

    一整個晚上，齊鸞都要仔細地和子夜說著陪嫁的人員和清單。子夜即不反對，也無意見。整個過程表現(xiàn)得無比順從。

    直到齊鸞最后走時，說了句：“朕知道你心里還有他，出嫁前，朕許你再見他一面?！?/br>
    子夜掛了一個晚上的笑容終是散了，手擅抖著。她深吸了一口氣，但手攥成拳頭時，擅抖才被壓下。

    她的笑容又浮起，“不必了。”

    緣已盡，再見也不過是再痛一次罷了。

    黎滄在回國前又來圣惠宮了一次。

    殿前的庭院里，子夜烹了茶算是為他餞行。

    茶香盈鼻，他隔著裊裊氳氤敬她一杯，“此一去，需得三個月后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