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讓你過來的么？”

    “我正好沒事?！?/br>
    見他一身正裝，手指上有道碳素筆油墨，怎么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我控制不住上涌的心疼，掏出包里的濕巾，托起他的手指將油墨擦干凈。

    “工作忙就去忙你的，不用因?yàn)橐粋€(gè)電話就跑過來?！?/br>
    捏著他的手，忽然就不愿意放開了。感受到溫?zé)岬钠つw下他完好的骨骼，各種幸福感奔涌而至，酸楚直沖眼睛冒個(gè)不停。

    “嗯”他淡淡應(yīng)了聲，微用力，抽出手指。他的動(dòng)作讓我們之間的氣氛變得尷尬，這尷尬很快被他湊過來研磨我耳朵的舉動(dòng)給消弭掉了。

    牙齒的硬度經(jīng)由我的耳朵發(fā)酵后，將愉悅傳遞到我的嘴角。

    有約莫四年的時(shí)間，吳思春對祁逸銘的親密動(dòng)作具備十級躲避技能，躲得高超自然。她是心理接受度低，在她心里，祁逸銘和董潞潞是紅線纏死了的一對，祁逸銘唯有對董潞潞是真的，若有其他，都是逢場作戲。除了時(shí)間，再沒有什么能改變她心里的設(shè)定。躲不過祁逸銘的肢體動(dòng)作，她的靈魂就能一鍵抽離身體，冷靜地把自己從戀人般的親昵中剝離出來。

    我就不會。

    我喜歡祁逸銘的親昵。喜歡看著他、觸碰他、感受他的生命力。

    “你怎么了？不舒服？是不是頭痛？”

    “沒怎么啊，就是被自己高超的摸骨技藝給感動(dòng)了。造物主偏愛你啊，骨骼長得很精巧嘛，一摸即知是長壽命！本大仙厲不厲害？快夸我，使勁兒夸！慢了就不給夸了?。　?/br>
    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

    這樣帶著撒嬌口吻的恭維是董潞潞的做派。

    “再說了，我能怎么啊，要能，就想就地把你給怎么了呢！”配合話語的表情做起來不難，微仰下巴，撅起嘴巴，皺皺鼻子就好。

    祁逸銘的嘴角劃開，括弧越劃越大，眼神溫柔得能把人融化掉，他的唇湊了過來，我吊著他的脖子一口叼住，與他膩過來膩過去。

    模仿董潞潞的表情一點(diǎn)兒不難。

    祁逸銘的表情如預(yù)想中陶醉，與記憶無差。我見過這樣的場景，他和董潞潞擁吻。

    我冷靜地回憶著，不漏一絲一毫。就在我面前，擁吻完的他們小幅度喘息著，額頭對著額頭，鼻尖對著鼻尖，他對她講，他簡直愛死了她這副模樣。

    吳思春當(dāng)時(shí)也是夠氣人的，以看戲的心情從頭到尾認(rèn)認(rèn)真真研究了這一場擁吻，隨后打了個(gè)哈欠，豎了兩秒鐘的拇指晃晃悠悠走出了他們的視線。

    吳思春對董潞潞的炫耀行為頗為不屑，表面上沒事兒人似的，心里的確有些不痛快，只是表現(xiàn)得不明顯，如果豎著中指打哈欠算表現(xiàn)的話。

    我的心境與吳思春大有不同，由我回想起這一幕，我要給祁逸銘一個(gè)大寫的贊，被他吻著，會生出被深愛的感覺，他愛“我”的口吻和表情，我簡直不能更愛祁逸銘……的骨骼。

    我愛捧著他臉的時(shí)候，那種軟中有硬的手感，迷戀他支撐起肌膚皮rou的修長骨骼。

    指腹勾描著他的骨骼，感受著他的心跳，就有巨大的欣喜感充盈在胸口。滿脹的，都是感恩。

    ☆、Chapter 5

    坐在祁逸銘的車上，我接到了董太太的電話。先解釋了下他們?yōu)槭裁礇]來，我看了認(rèn)真開車的祁逸銘一眼，對他們找的借口隨便聽了聽，董太太又囑咐了些說給董奶奶聽的漂亮話兒，一再軟語不許因?yàn)槟棠躺砩嫌形兜谰投阒?，不?zhǔn)頂撞奶奶，不能因?yàn)槟棠虒ζ钜葶憻崆檫^度就賭氣說重男輕女一類的話。

    話里懇求的意思特別明顯。

    我低聲應(yīng)著，敷衍性地笑笑，靠在了椅背上。

    董潞潞命真好。真讓人羨慕。別人沒有的東西她有，別人有的東西她也有。身在福中。

    我替代著董潞潞，不但無福消受她的待遇，內(nèi)心還羨慕著她，人啊，沒法說。

    途中投喂了祁逸銘兩顆口香糖，一路無話。我享受這種時(shí)刻。有活著的祁逸銘在身邊，感覺是說不出來的好。

    見了我，董奶奶止不住地流淚，不是成珠成串的淚，是眼里的水越來越多，等到眼睛撐不住時(shí)，嘩一下都溢出來了，凹進(jìn)去的眼窩濕漉漉的。

    “是俺家潞潞回來了嗎？”

    這一聲我沒法應(yīng)。我盡量使自己的面部表情柔和一點(diǎn)，喚了聲“奶奶”。

    董奶奶從我的臂彎摸到袖口，念叨著：“老天爺保佑俺家潞潞福大命大。小祁也來了，好啊”。

    我見過的那些上了年紀(jì)的人話都多，一坐下來，董奶奶一個(gè)勁兒地夸“我”用心，給她買了拐杖、玉鐲子等器件，讓祁逸銘送過來，還讓祁逸銘帶她鑲了口好牙……話匣子一打開，分明停不下來。

    我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剝了碧根果放到董奶奶面前的小碟子里，心里滋生另一番琢磨。祁逸銘微弓著身子，手肘壓在膝蓋上，下垂著眉睫，專心對付手里的堅(jiān)果，牽起的嘴角疊加了柔和。

    我感謝他那些善意的謊言。董潞潞該做的卻沒做的，他都替她做了。

    董潞潞真是好福氣。

    午飯祁逸銘代替保姆做了，我打下手，董奶奶負(fù)責(zé)指點(diǎn)。

    吃過飯，董奶奶拉著我坐在沙發(fā)上看鬧來鬧去的家庭倫理劇，董奶奶看得既專注又動(dòng)情，激動(dòng)時(shí)扯著嗓子叫保姆把她的速效救心丸拿過來，吞了藥接著看，不讓她看就跟要她命似的。邊看邊對我講誰可憐、誰可恨、誰精明得流油、誰壞得透透的。

    我側(cè)耳聽著，百感交集。

    董奶奶看起來愛憎分明，吳思春大概就是劇里壞得透透的反派吧，讓她拼了老命去恨、去詛咒。

    董奶奶留我住幾天，我猶豫了下，看祁逸銘沒什么反應(yīng)，點(diǎn)頭應(yīng)了。

    董奶奶的臉卻當(dāng)場垮了下來，支開祁逸銘，瞪大了眼睛悄聲問我：“跟奶奶說實(shí)話，你是不是外頭有人了？還是……腦袋磕碰壞了？”

    “您想多了，我挺好的?！蔽覙O力安撫。

    “你別嚇奶奶”她話帶嚴(yán)肅，“別以為奶奶老糊涂了，啥也瞧不出來。你整個(gè)人就不對路！奶奶樂意見你這模樣，卻還是要掛牽你。從前你來這邊，跟小祁膩膩歪歪親過來親過去，奶奶都瞅慣了，你說你栽了一次就不跟祁逸銘熱乎了，不繼續(xù)跟他住了要跟我這老媽子住，這不是胡鬧嘛？奶奶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別不愛聽，這些話也就奶奶跟你說，旁人不會說給你。咱就別鬧騰了吧，真把小祁鬧騰走了有你哭的。奶奶瞧著小祁不賴，這么些年也把他當(dāng)孫子使喚了，知道他是個(gè)啥樣的人，也知道你。你要錯(cuò)過了他，真找不到這么好的。你們這都多少年了，住也住一起了，再不跟他，說出去你名聲也不好哇，誰還要你。說這個(gè)你又要不高興，說年代不興這個(gè)了。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