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喜事

    韓子夜摸出手機，跟麥洛撥了個電話。

    那頭正在狼吞虎咽吃東西，半天才說話：“回家了嗎？”

    韓子夜說：“還沒……”

    她很想跟麥洛說說剛才發(fā)生的事情。

    從小到大，她沒怕過什么。攤上一個不管她的爸，再加上一個反過來需要她照顧的媽，她剛斷奶就已經先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沒有誰會24乘以7全天候地保護你，也沒有誰會護你一輩子。

    所以碰上事，她都咬緊牙硬撐；實在撐不住，就撒丫子跑路。

    可這次，她知道害怕了。

    她輕聲叫“麥洛”，欲言又止。

    麥洛問：“怎么？”

    她說：“你今天還來么？”

    “不去了。我得干活了?！?/br>
    “那你忙吧。”

    韓子夜掛上電話。她發(fā)現，當麥洛給了她安全感的同時，她也開始依賴起麥洛來。

    她不想這樣?？縿e人給的安全感，會讓她覺得更不安全。

    ……

    麥洛正載著一個乘客去機場。

    乘客是一個中年白人，帶著眼鏡，面容很冷，顯得斯文又刻薄。

    兩人不時閑聊兩句。

    那人說，他要到麻省去看望自己上大一的獨生女兒。

    他絮絮叨叨：“女人天生是個談判專家，她們每次只跟你要一樣最容易得到的東西，讓你有種錯覺——看，她跟別的女人不一樣，她想要的并不多。這樣，你還有什么理由不滿足她呢？

    “這學期開學前，我女兒生日。我問她想要什么禮物，她說，想要蘋果的手機或者電腦。我說，只可以挑一樣。電腦比手機要貴，結果，她想都不想說，那就手機好了。

    “于是，開學前，我給她買了一個蘋果7。這不，學期剛過一半，她就給我打電話，說她的電腦壞了。電腦壞了，她就不能做作業(yè)。她們作業(yè)截止時間快要到了，她讓我趕緊給她買個電腦，要蘋果的。”

    麥洛笑：“她可真聰明?！?/br>
    “狡猾，”那人說，“是狡猾。女人都是狡猾的。你不能看她，也不能跟她說話，不然，你就會被騙。”

    麥洛想到了韓子夜。

    剛開始，她只是敲開他家的門。后來，她又要求麥洛，不只是身，連心也要對她好。再后來，她強行搬到了麥洛的家里，讓麥洛養(yǎng)他。這之后，她又開始逼婚……

    她步步緊逼，麥洛一點點讓步。局雖然并不復雜，但敵不過韓子夜她騙術高明不講理吶。

    麥洛無奈搖頭笑。

    停了一會兒，后座的人又開始自言自語：“可是我非常愛她?！?/br>
    麥洛深深吸了口氣，又悠長吐了出來。

    可我也，非常愛她。

    ……

    凌晨，韓子夜家的門鎖響了。

    她正在熟睡中，猛然驚醒。因為艾米的事情，她變得異常警覺。

    可當她聽到腳步聲時，又放下心來。

    是麥洛。

    他關上門，把門鎖鎖好，在外面客廳悉悉窣窣一陣，走進臥室的時候，已經脫掉了在外面穿的襯衣和褲子。

    韓子夜半倚在床頭，身上搭著條寬大的毯子。她看向麥洛：“不是說不來了么？”

    麥洛去浴室洗漱出來，拉開毯子鉆了進去，把韓子夜抱在懷里說：“昨天那事一出，在外面干活心里也不踏實，干脆過來看看你。”

    “不礙事？”

    “沒事。大不了，少掙一天錢，就晚一天娶你。”其實，凌晨四五點的時候，根本沒什么生意。麥洛就是想逗逗她。

    韓子夜縮在他懷里不說話。

    麥洛在懷里捏住她下巴，讓她把臉露出來，看著她的表情笑說：“這么著急嫁給我？”

    韓子夜又把臉埋得更緊，貼在他的胸口。他有力的心跳，和她濕漉漉的呼吸，很快就融為一體。

    麥洛被她柔軟的呼吸一下下撩得心癢，終于忍不住翻過身，把人壓在身下，揉捏著她光滑的肩頭，安靜地吻她。

    韓子夜偏過頭，順著他親吻的路線迎合他，兩條長腿纏在他的身上……

    這個清晨，麥洛特別纏人，他摟著韓子夜，把這輩子該說的話，幾乎都說盡了。

    他說：“子夜，你不是總怨我沒跟你說過我自己的事么？我今天就告訴你。”

    “我小時候，他們都說我有病。說得最多的，就是我爸。只要我犯了什么錯，我爸總是一副可憐相，逢人就說，‘這孩子的病是我的心結’。這樣，還有什么隱私不隱私的？后來學校的老師也說，同學也說，鄰居也說，連我不認識的人，都這么說我。我剛開始還大聲罵他們，說我根本沒病?？赡阒?，‘我沒病’，就跟‘我沒醉’一樣，不但沒有說服力，反而會讓別人更加認定你有。

    “后來，我就不說話了。他們說什么，我也不聽。去醫(yī)生那里次數一多，我就有經驗了，問題怎么答，或者醫(yī)生想讓我怎么表現，我跟他一樣清楚。我開始觀察周圍的一切，像個新生的嬰兒一樣學習。周圍的那些人，他們什么樣的表現可以被接受，什么樣的表現，會讓人覺得不正常。我讓自己變成一張白紙，就像是手機恢復成出廠設置一樣，一點點地模仿那些正常的言談舉止，讓自己成為那種不會被排擠的人……

    “但是，子夜，我心里清楚，這不是我。現在，我也不知道真正的我，該是個什么樣。

    “再說說我高中的那個前女友。那時跟她在一起，我覺得很放松。我不用裝作是別人，也不用去找回原來的那個自己。我不想說話，就可以一整天不說話，她也不會生氣。

    “她八歲被檢查出來，得了I型糖尿病，每天都要打胰島素。她喜歡站在學校外面的西餅店門口聞里面的香味。有一天，她跟我說，如果愛她，就給她買塊布朗尼。我知道布朗尼對她來說太甜，可我又很想證明自己愛她。第二天，我就在上學的路上買好，放學偷偷交給她。她吃得特別香，我到現在還能記得起她貪婪地吃相。可她不知道自己攝入了多少糖，該怎么調整胰島素的刻度，結果，回家的路上，就昏倒被送到了醫(yī)院，差點出危險……

    “子夜，同樣的錯誤，我又犯了一回。我想讓你開心。我知道，一場轟轟烈烈的婚禮，是你的執(zhí)念。可你的結婚對象不該是我。我一直想，我這樣的，你不但不嫌棄，還能一次次回來找我，一直等我，算是對得起我了?？晌液ε拢覀冋谝徊讲阶呱衔腋改傅睦下?。

    “我記憶里，就沒有我爸我媽的親密鏡頭。我外公外婆都是音樂學院的教授，我媽小時候很享福，可自從嫁給我爸來到美國，她就開始跟著我爸受罪。后來，她受不了這苦日子，就跟我爸離婚，回到中國繼續(xù)吹她的長笛。事業(yè)和家庭，她只能選一樣，她選了事業(yè)。我不怪她，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