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韓子夜關(guān)上pad，坐正了直視連娟說：“娟姐你說?！?/br>
    連娟笑：“我明白，你們這些小年輕，對我們越恭敬，就代表你們跟我們可聊的話題越少。這就叫代溝。不過，下面我要說的，可能也不是你樂意聽的?！?/br>
    韓子夜一動不動，試探問：“是關(guān)于我男朋友的那個案子么？”

    “聰明。”連娟點頭，斟酌了片刻，才開口，“你跟小吳，有些地方很像，看起來挺乖，但其實就是個樣樣不讓人省心的熊孩子?？梢话?，越是讓家長頭疼的孩子，也越是讓家長心疼。我的年紀(jì)，跟你的mama應(yīng)該差不多，我自己也有三個小孩。所以，我深有體會。”

    韓子夜乖巧坐著，安靜傾聽。有些人說話，一張口就是虛偽客套，可連娟說話，卻讓人感到真實和親切。

    連娟接著說：“尼克并不是一個回家會跟我聊工作的人。可你知道，我們結(jié)了婚的女人，身上都裝著個雷達(dá)，如果我們丈夫的身邊出現(xiàn)像是尼娜.楊那樣的女人，這雷達(dá)就會自動伸出觸角。所以，你男朋友的案子，我還是知道一些的?！?/br>
    韓子夜笑。

    連娟說：“子夜，像你剛才說的那樣，你以為是你的一個電話，挽救了你男朋友么？你太天真。無意冒犯，你男朋友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只是個普通人。能讓尼克這種等級的律師不收分文為他跑腿，能讓一個販毒大案的嫌疑人出來指證，都是誰的能量？

    “這些并不是我丈夫說的。我們倆有個多年的老朋友，叫做邁克。這個男人，現(xiàn)在能撐起好萊塢的半邊天。為了你男朋友，尼娜睡了邁克，讓他說服我丈夫出面幫忙。后來，她又不知睡了誰，才得到了那個毒販的證詞。這事讓邁克非常惱火，也非常難過。邁克把尼娜當(dāng)愛人，尼娜卻只把他當(dāng)干爹。她以為和邁克上過床，就可以跟他提條件了。前幾天，邁克過來跟我吐苦水，我立刻就想到了你。

    “這件事，本應(yīng)就這么讓它過去的?？晌乙姷侥?，還是決定說出來。就我自己而言，在戀愛里，不管是開始一段戀情還是分手，我都希望能清楚地做出判斷，而不是被蒙在鼓里。這一點，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是一樣的?！?/br>
    韓子夜愣了一會兒，才說：“娟姐，你相信么？尼娜為他做的那些事，我一樣都做不出，可這并不代表我不愛他。”

    韓子夜一直以為，尼克是尼娜聘請的律師。到了這晚她才知道，以尼克的地位，他根本不是尼娜能請得動的。

    為了麥洛，尼娜一次又一次出賣自己，跟可以幫到他的男人做交易。她曾跟韓子夜說過，錢、身體、生命，只要能救麥洛，她都可以舍棄。原來，她真的能說到做到。

    可韓子夜呢？當(dāng)初，尼克打算利用麥洛的自閉癥為他辯護(hù)，官司這樣打，勝算非常大?？身n子夜卻堅持拒絕。她認(rèn)為，比起女人的幫助，麥洛更需要的是尊重。他經(jīng)歷了異常艱苦的過程，才擺脫“自閉癥患者”這個詞，一定不想這個詞在法庭上，從他的未婚妻嘴里說出來。

    連娟揉揉韓子夜的頭發(fā)：“我相信。我先生說的不錯，我和你是一類人。‘做得對’和‘為他好’之間，我們一定會選前者?！?/br>
    韓子夜并沒有從連娟的肯定里得到鼓舞，她低著頭，泄氣說：“是么？”

    因為她自己覺得對，韓爸和韓媽割開了二十八年血rou相連的感情。因為她覺得對，如果沒有尼娜，麥洛很可能要面臨終身/監(jiān)/禁的災(zāi)難。

    她胸口很悶。

    連娟安慰她：“子夜，算了，碰上尼娜這種瘋子，我們正常人只能認(rèn)輸?！?/br>
    韓子夜抬起頭，盯著連娟沉聲說：“娟姐，幫我個忙。這件事，不要讓別人知道?！?/br>
    連娟篤定答：“放心?！?/br>
    ……

    尼娜一動不動躺在床上，幾個電話輪流在響。

    傭人在門外提醒：“楊小姐，你的電話響了。”

    尼娜眼皮動了動：“幫我掛掉?！?/br>
    不一會兒，經(jīng)紀(jì)人沖進(jìn)家門，隔著門火燒火燎喊：“尼娜，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連入圍的機(jī)會都不給你，電影的主要宣傳照剪掉了你的那半邊。還有，談好的新片，導(dǎo)演臨時變了卦?！?/br>
    尼娜這些天，除了醫(yī)生護(hù)士，不許任何人進(jìn)門。她懶洋洋說：“正好，我的腳不舒服，我要休息一段時間。”

    經(jīng)紀(jì)人不接茬，自顧自說：“寶貝，你如果沒有得罪導(dǎo)演，那就是得罪邁克了。去跟他說句好話，隨便挑句愛情文藝片的臺詞，邁克吃你這套?！?/br>
    尼娜只想快點打發(fā)她走，隨口答應(yīng)：“行。”

    她坐起身，護(hù)士進(jìn)來，說：“楊小姐，該量血糖了?！?/br>
    尼娜把手指伸給那人，用另一只手撥出電話：“邁克？”

    那頭很快回答：“尼娜，親愛的?！?/br>
    她調(diào)皮笑笑：“你生我氣了么？”

    邁克輕聲笑說：“你是怎么知道我生氣的？”

    “艾森特導(dǎo)演換了我的角?！闭l都知道，艾森特和邁克是二位一體。

    這回，邁克很久才說話：“是我讓他換的。尼娜，上次幫你找律師，是我最后一次幫你了?！?/br>
    “再給我一次機(jī)會，我今晚就去找你?！?/br>
    “不，不用了。尼娜，我的門外，排著好多比你年輕的辣妹?！边~克的聲音很低，“她們想的和你一樣，總覺得和我睡一覺，就可以利用我達(dá)到她們的目的。但我從不給她們開門。”

    尼娜平靜說：“所以，這是分手宣言嗎？”

    “對?！边~克許久才開口，“是我的錯。我從沒對你說過我愛你，也不想讓你知道，你幫別的男人求我的時候，我有多吃醋。這讓我覺得自己像個毛頭小子，傻得可笑?！?/br>
    尼娜說：“你現(xiàn)在不是說了嗎？我聽到了，邁克?！?/br>
    邁克苦笑：“這不是我想要的回答。尼娜，再見。”

    電話里響起了忙音。

    她起床，忍著疼穿上鞋，梳頭化妝。

    坐上車，她從手機(jī)備忘錄里翻出一個地址，告訴司機(jī)。

    這個地址，她留了三年。這也是她為什么要住在紐約的原因。這次，是她第一次真的去到那里。

    她面前是一排連排的房子。左鄰右舍，只隔著一堵墻。這樣的房子，在城市里比較便宜。

    一個小女孩正在外面人行道上拿粉筆畫畫。尼娜讓司機(jī)停在路口，自己慢慢挪步過去。

    她腳很疼，只有靠在樹干上，看小女孩畫畫。

    她問：“這是什么？”

    小女孩抬頭，碧綠的大眼睛里映著尼娜的臉：“小馬。”

    尼娜說：“畫得很美?！?/br>
    女孩又低頭，接著畫。

    尼娜看著她飽滿的后腦勺，柔聲說：“我夸了你，你忘記說謝謝了?！?/br>
    “爸爸說，不要輕易說謝謝，就像不要輕易說對不起一樣。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