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連堂屋里的條案上都挨排放滿了。幸好是這個時候，東西還算放得住。倆人撒開了吃了一頓，也沒能把哪個盤給清掉。好在靈素有靈境在，往后灶里收拾的時候一來二去折盤倒碗的收了不少進去，方伯豐只當她把許多都并一處了，哪里能想到這樣機竅。

    這日同七娘別過，她一邊走一邊在靈境里打量，心里算計著晚上吃哪幾個菜，怎么改頭換面一下合適。

    到家里正cao持，方伯豐回來了。進屋聽到靈素在灶里，進去道：“今日苗老先生叫人給我捎了口信，讓你明兒得空去一趟三鳳樓?！?/br>
    靈素聽了道：“不是已經(jīng)考過了么，怎么還叫我去啊。”

    方伯豐笑道：“考過了就是真徒弟了，怕是要接著教你廚藝。”

    靈素高興了：“那敢情好?！?/br>
    她哪里知道是自己嘴欠那套話惹了大師兄了，要給她上上籠頭呢。雖找她不容易，方伯豐一個縣學(xué)里的廩生卻跑不掉的，同苗十八商議了之后便叫人給方伯豐捎了信去。

    第二日行里沒事，靈素收拾妥當了高高興興往三鳳樓去。到了后門，正跟看門的小廝掰扯，里頭出來一個管事模樣的，把她領(lǐng)了進去。這回可算進了這三鳳樓正樓了，后堂有個清靜的北屋，是個套間，就是苗十八在三鳳樓里的歇腳處。靈素見到自家?guī)煾?，趕緊依著規(guī)矩行禮問好。

    苗十八看著她發(fā)笑：“嗯，不錯不錯，你可挺熱鬧啊。這搬來沒上半年呢，連‘煙花錢’都會賺了，挺會玩兒，挺好。嗯，運氣好，膽子也大，拿著了樓里的席票不說，還敢叫你師兄給你做了送家去。完了不打發(fā)謝廚錢不說，還挑了一堆毛病兒！成啊，你可真成！”

    靈素眨巴眼睛：“師父，這席不興送家去么？謝廚錢這事兒我不知道??！之前不是師父說的，師父您忙，廚事上有什么就同大師兄說的么，我就說了呀?！?/br>
    苗十八曉得她性子，不同她歪纏，問她：“送席到府自然是成的，只是你這規(guī)矩沒做對！還一個，我問你，你都請了誰了？”

    言下之意，你落年擺席，居然連師父都不請，像話不像話！你請了我來不來另說，你請都不請就不是個事兒了。

    靈素答道：“沒請人呢?！?/br>
    苗十八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沒請人？你叫一桌席家去，沒請人？”

    靈素點點頭：“沒請，就留著自己慢慢吃?！?/br>
    苗十八想要生氣又沒氣可生，這稀奇古怪的心情還真是十分復(fù)雜。

    皺了眉頭苦笑：“也是也是，你本就是為了自己吃才來跟我學(xué)廚的?！?/br>
    靈素聽了這話趕緊問：“師父，您要教我做什么？上回的書我都看完記下來了，不過許多東西都還沒上過手。我想做米醬、豆醬還有醬油、醋什么的，可這都要豆、要米，我這還沒種出來呢……我那地吧……”

    眼見著她絮絮叨叨不曉得要說到什么上去，苗十八趕緊攔住她：“打住，打住。今兒叫你來啊，是告訴你，從下個月起，每個月五天，來這里幫廚。這廚藝，光看書不成，還得經(jīng)見。你家里置辦不了那么齊全的家伙什，更見不著那許多材料。你到這里來，我雖不是日日在的，你大師兄都在的。你只老實聽話，叫你做什么就老實做，有不懂的就問。這廚作這一行啊，好多老講究老規(guī)矩，不懂可不成。像這回，你這行事就叫人笑話，可不能光由著性子來，得學(xué)，記著沒？”

    靈素趕緊都答應(yīng)著：“是，師父，我都記下了?！?/br>
    苗十八剛要露出欣慰的微笑，就聽她又問道：“師父，幫廚給工錢?。俊?/br>
    苗十八差點沒給嗆住，心道幸好方才沒把主事留在屋里，搖頭嘆道：“你可真是……這當學(xué)徒的，都是‘三年蘿卜干飯’，哪有要工錢的？這是教你學(xué)本事來的，你還當你出多大力了？還惦記工錢了！唉你這……”

    靈素忙道：“師父，我這不是要工錢啊，我就是問問?！?/br>
    苗十八這會兒是丁點不疑心是誰給自己下的套了，怕她到時候又惹事，告訴她道：“從前當徒弟，三年不拿工錢，只管給頓飯吃。就是吃飯，都不許往葷菜碗里伸筷子的。才有這三年蘿卜干飯的說法兒。你這一個月來五天也夠了，余下時候你旁的事兒也挺多，就得空自己練吧?！?/br>
    靈素都答應(yīng)了，苗十八又給她講了些后廚里的規(guī)矩，防著她到時候給自家大徒弟添亂。如此都說好了，又有人來找苗十八有事，才叫她去了。

    等苗十八同人說完了事回到自己屋里，自家大徒弟從外頭進來了，手里拎著個草編筐子，拿到苗十八跟前的桌子上一放，里頭一對缽頭大小毛茸茸黃褐猴頭菌。

    苗十八剛要開口贊一聲“好東西”，就聽大師兄道：“剛給我拿來的，說是燒鴨席的謝廚錢?！?/br>
    苗十八“嘿”了一聲，伸手抹了把臉，嘆道：“這傻丫頭！”

    大師兄看著自家?guī)煾?，苗十八瞪他一眼：“做什么！這一對兒都快夠上席票錢了，你還嫌虧是怎么的！”

    大師兄道：“哪有這樣謝廚的?！?/br>
    苗十八揮揮手：“她就這性子，你不收還能送回去？教她的時候上點心，就都有了。往后啊，且有cao心的時候，不虧她的?！?/br>
    靈素回家晚上同方伯豐一說這事兒，方伯豐道：“苗老先生這安排都替你想到了，說是去幫廚，實則是叫你自己看著學(xué)去。一個月五天，到底哪五天看你自己，這就是慮著你要忙的事兒多了?！笨挫`素在那里聽著直點頭，便趁機勸道，“我看啊，你這里又在行里上著工，又要跟著苗老先生學(xué)廚藝，這都是要緊事兒，那山上……不如先放一放……”

    靈素趕緊搖頭：“不成不成，那山上田地才是正事里的正事呢。沒有豆沒有米沒有面，學(xué)多少能耐也變不出醬醋來?！?/br>
    方伯豐疑惑道：“你到底都弄什么了……”

    他一直只知道靈素在山里各處尋撿東西，還真叫她得了不少。可聽她如今這口氣，好似真的弄成田地了一般，便忍不住問她。

    靈素含糊道：“嗐，我就弄了些土把能鋪的地方鋪上唄。你不是看我從山上摘回來的菜了嚒?！?/br>
    方伯豐就想到了那半山腰房子前的平地，搖頭道：“好吧，你只在意著點自己，田地春不種秋種，今年不種明年種，人若是有個好歹，可就什么都沒了?！?/br>
    靈素只怕他追著細處問，聽他這么勸了，趕緊都答應(yīng)下來，正要想法子換個話頭，卻聽方伯豐又道：“眼看開春了，你可細打算過了？有沒有為難處？”

    靈素只好答他：“土還不夠，我還得找地方弄去；肥料也得攢，不過先前你給我念了那個‘土肥志’，挺有用的，等天暖和了我就照樣養(yǎng)起肥料來；再一個就是樹苗了，山上到底還得多種樹才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