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兒也越發(fā)好干。大多都計(jì)件算錢了，還到處都缺人。經(jīng)常一處剛搬完，就得跑著去另一處。且如今天黑得早，有時(shí)候還得點(diǎn)了燈再干一會子。

    跟著毛哥沒什么花錢的機(jī)會，——就每日買菜和每月買米花點(diǎn)錢，毛哥還都是城門口早晚市買的。良子就養(yǎng)成了一個(gè)新愛好——數(shù)錢。要是從前那樣住著，這么做就太招人眼了?，F(xiàn)在反正都是自己人，毛哥看他的時(shí)候，他還可以美其名曰是在“練算術(shù)”。

    這陣子晚邊數(shù)錢都挺高興，數(shù)兒夠多嘛。

    這日他又在數(shù)了，毛哥湊過來道：“明日空檔上我們?nèi)ュX莊瞧瞧吧?！?/br>
    良子看看毛哥：“做什么去……”他這輩子還沒去過錢莊這種地方。

    毛哥道：“聽說現(xiàn)在給錢存錢莊里頭，錢莊會給息錢。”

    良子看看他：“啥？你聽錯(cuò)了吧？鬧反了！聽說是要給他們錢的……有錢人家自己家里都堆不下了，就放錢莊去。占了地方，所以得給錢，知道不？”

    毛哥看著他樂：“我今兒跟汪頭兒去錢莊兌銀子，聽他們說的。不過太少的不收，五兩起。汪頭兒好像就是存的這個(gè)。一年也能生幾個(gè)錢?！傲甲涌此骸巴纛^兒去錢莊干什么帶你？我說吃完飯?jiān)趺凑也恢懔四?！?/br>
    毛哥道：“我能算能記啊，汪頭兒怕一回回太散碎弄不明白?！?/br>
    良子曉得毛哥招那群人喜歡，也不多問，反正他是不喜歡同陌生人尤其是上司打交道，誰曉得人家什么喜好，哪句話說得對了不對了的，沒意思。

    但是錢這個(gè)他得問問：“五兩？真的？那咱們明兒瞧瞧去?！?/br>
    第二天過去一問，還真是這樣。良子當(dāng)時(shí)就想存錢，毛哥還問里頭的各樣規(guī)矩，人家見他識字，就拿了張文書出來給他瞧。倆人就裝模作樣在那兒連猜帶蒙地瞎看。原來是之前錢莊開銀票的事情，現(xiàn)在有官府規(guī)定了，他們就跟著改了規(guī)矩，開始給利息引人存錢了。

    他們倆個(gè)，毛哥得管著一家人的吃喝，良子隔一陣子回家一次，加上前一陣子不大好，倆人身邊的錢都不算多，不過好歹夠線了。良子見毛哥居然比自己還多些，滿臉不可思議。在里頭當(dāng)人面不方便說話，等拿了存錢的憑單，路上才開始一個(gè)勁兒問。

    “你這、你這還干著別的什么活計(jì)？也不對啊，咱倆天天在一塊兒的。怎么你的錢反會比我多呢？不合理，不合理！啊呀！你不會把小毛弟和果子抄書的錢也哄走了吧……嘖嘖嘖，真是個(gè)扒皮精?！?/br>
    毛哥被他鬧得笑：“你哪次回家不是這個(gè)那個(gè)的帶，我這不是省了一大筆了？有什么好稀奇的?！?/br>
    良子還是覺著不可思議：“可你花的還比我多呢！柴米油鹽的花銷，你又不肯讓我攤一半。這日?；ㄤN上我就比你少花了，怎么還是你剩的多呢？！……”

    他一路搖著頭，最后毛哥說他：“你要覺著想不明白，打明兒起開始記賬，到了月底算算不就明白了？”

    良子還真聽了他的話，拿自己存下來的幾張紙，裁小了，縫了個(gè)本子，當(dāng)真每天記起賬來。寫了兩天，發(fā)現(xiàn)不對，光他自己記了有什么用？到時(shí)候還是不知道毛哥那里怎么回事兒。于是又去磨毛哥，結(jié)果果子從自己抽屜里抽出一個(gè)本子來笑道：“良子哥，我們的都記在這上頭呢！”

    良子給了毛哥一拳：“好??！早怎么不教我！害得我都不曉得自己的錢花哪兒去了！”

    說著就把果子手里那本奪過來翻看，翻著翻著忽然抬頭對毛哥道：“你這是不是也太摳了……這么些時(shí)候了，你都沒帶果子和小毛弟出去玩過。聽大戲太貴咱們不去，笑話樓后頭條凳總能坐坐的吧？一張條凳六個(gè)錢，能坐倆人，一人就合三文錢。這你都沒帶他們?nèi)ミ^！……”

    毛哥笑笑：“哪里得空啊。有時(shí)候你回家去，我還干活兒呢。再后來有了小書樓，更不得閑了?！?/br>
    良子就扭頭對果子和小毛弟道：“你們得自己說，你們要不說你們哥這個(gè)老摳兒才不會帶你們出去玩兒呢！就說，說了他要還不肯，你們就哭！你們一哭他就沒轍了！”

    小毛弟聽了嘻嘻笑道：“良子哥你先哭哭看唄，我們才不哭呢！”

    毛哥回頭看看自己弟弟meimei，笑著問道：“想去看看不？”

    果子笑了一下，問道：“笑話樓……都是些啥呀？”

    良子立馬來勁了，唾沫橫飛地給講了一回笑話樓和戲樓里頭的各樣熱鬧，又道：“德源縣的笑話樓是出了名的，你們府城里都沒有呢！”

    毛哥便道：“那過陣子哪天我歇工，咱們就下晌去看一回?！?/br>
    良子又對小毛弟道：“那里頭許多拎籃子提壺的，各樣好吃的，什么瓜子蜜餞甜糕餅，有些外頭都吃不著，單賣那里頭一處！去了就放開了要，想吃什么吃什么，反正你哥有錢！”

    小毛弟就問良子：“良子哥，你都吃過？”

    良子得意：“那可不么！我沒吃過能給你說得這么仔細(xì)？！”

    小毛弟就笑：“現(xiàn)在你知道為啥你剩下的錢少了吧？”

    把個(gè)良子氣得倒仰，罵道：“啊呀你個(gè)小壞水，我替你們爭好玩的好吃的，你還埋陷阱陰我呢！”

    說著又笑鬧起來。

    過了幾日，毛哥還真帶著倆娃兒去看了一場笑話，還一人給買了一包瓜子一包甜梅干，良子自然也跟著去了，請了他們一人一杯果子露。他想再買別的，都叫毛哥攔下了。

    出來之后小毛弟還跟果子學(xué)那戲里頭傻大個(gè)兒說話的樣子，把果子逗得一路樂個(gè)不停。

    良子就說毛哥：“你瞧瞧，多高興！往后多帶他們出來玩玩才好?！?/br>
    毛哥卻道：“就是一年半載地看一次才覺著有趣，若是隔三差五地看就沒意思了。”

    良子無語：“你總有話說。”又道，“方才你也不認(rèn)真瞧，那姑娘把寶箱從高處仍下來，底下那些人轉(zhuǎn)圈轉(zhuǎn)得！笑死個(gè)人了！我看你都沒樂，你都瞅啥呢！”

    毛哥道：“我琢磨那箱子來回動的機(jī)關(guān)呢，后頭不知道是個(gè)什么東西……”

    良子聽了直搖頭：“你那三文錢算是白瞎了！”

    回到家里，都收拾好快睡了，毛哥對小毛弟和果子道：“你們要喜歡，咱們往后還能去。只是……也不能老去。這看笑話、吃好吃的，高不高興？那是挺高興的。不過這高興就管那么一會兒。比方說咱們現(xiàn)在要是天天玩去，不光是花錢的事兒，還花功夫費(fèi)心神，自然就沒那么些時(shí)候讀書認(rèn)字了，是不是耽誤功課？

    “再一個(gè)，天天那么高興，高興一年兩年，我們還是住在這里，還是過這樣的日子。所以那個(gè)高興不長遠(yuǎn)。哥哥平日里不叫你們隨便花錢，不是摳門舍不得你們花，是這錢得花對地方。咱們家就咱們光棍三個(gè)，沒家沒業(yè)的，可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