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還想找點高興事兒，就難嘍，難得很了！

    “從前一天掙一兩銀子就跟撿了寶貝似的，簡直不曉得明天的日子能好到什么地步了；轉(zhuǎn)眼一筆掙個萬兒八千的都沒什么意思了，起碼得十萬兩往上才覺得是個數(shù)兒?？蛇@世上一年能有幾個十萬兩給你賺？何況你這十萬兩落了袋里，這高興勁兒都待不了一炷香的時候……

    “嘖，所以你說說，這高興樂呵的勁兒，到底是貴是便宜？是親窮的還是愛富貴？說不明白?。　?/br>
    夫人卻道：“你自慢慢想去吧！我就不信這日子是想出來的、不是過出來的！”說著就起了身，“我得寫封信回去，這冬至?xí)r候我也要湊個熱鬧去才好！”

    知縣大人便笑：“你給你弟寫封信好了，告訴他這是遇仙會，給了銀子就能遇著神仙……”

    夫人一立眉：“他心實，你可少算計他！”

    知縣大人笑笑：“心實？嘿……”

    靈素一家子也盯著冬至，他們一家現(xiàn)在手里也有不少買賣了。這德源縣的規(guī)矩，有買賣營生的，這日子口兒都得行些善事。有道是“寒在三九”，這冬至之后就進(jìn)入一年里最冷的時候了。貧苦人家有難以度日的，你們做一年生意賺著錢了，掂量著拿出一些來幫他們過了這一關(guān)。來年或者就是你們多一個幫手，多一個客人，畢竟這人才是世上諸事流轉(zhuǎn)的根本。

    前些年娃兒們小，靈素都是出銀子了事。今年倆娃兒都快有自己的買賣了，不做點實事有些說不過去了?！沂裁从深^，就是自己想折騰唄！

    但是菌生板那邊由不得他們說話，他們也沒法尋人家百雜行大管事商量遇仙會要干什么樣的事情去。織絨行紹娘子已經(jīng)有安排了，到時候會拿些亂絮綿出來，可以做衣裳也可以絮被子，名兒不好聽，可都是絲綿的?？偛荒芙o絨料啊，不合適。碼頭鋪子的買賣實在太小了，到時候看那邊的挑腳行和行商們怎么說，隨大流吧。

    算來算去，叫她尋出一個可以一展身手的幌子來，——鳴霞飯莊?，F(xiàn)在劉玉蘭有了身子，雖天天還去看看，到底不比從前了。許多事情靈素有主意就都聽她的。真是“老虎懷了娃，猴子稱大王”的大好時機(jī)。

    于是就跟兩個大師傅商議起來。這兩位大師傅這兩年都吃胖了，荷包也跟著鼓起來，都已經(jīng)在永樂坊這邊買了小院子安家了。這里頭多少得益于這位小師傅，他們心里都有數(shù)。聽說這回小師傅要在遇仙會行善，那自然要傾力支持的。

    簡直天時地利人和都占全了，不折騰折騰都對不起老天給的這機(jī)會。

    一家子都是愛熱鬧的，方伯豐最苦點兒，越到這個時候，衙門要管的事情越多。老百姓就顧著高興去了，他們還得在后頭管著火啊水啊的事情，還得時刻盯著人流，該疏散時候給疏散疏散，不能都擠一塊兒去，容易出事故。再有那日來回遇仙湖的人多，這官船大車行也都得預(yù)先安排起來。

    今年他們這些公干的都不占官船了，知縣大人把他自己的船借給他們用，連船工都是現(xiàn)成的。只是這樣好船坐著，要是吃吃喝喝聽聽?wèi)蚩啥嗪媚?？結(jié)果就是焦頭爛額地忙些公務(wù)，也真是可惜了。不過話說回來，要是吃吃喝喝聽聽?wèi)?，知縣大人也不會借他們這船啊！世上的事就是這么難。

    快到日子了，那些預(yù)備當(dāng)日開買賣的，都是提前一天把大的家伙什先運過去。正日子人多，沒那么些車船可用。湖邊上的大戶人家和官府都會有人在那里巡夜，也沒哪個失心瘋的會去偷遇仙會行善的東西。

    靈素今年兩邊同開，一頭是給每年大棚子敞開了吃的地方送了一船食材?！獌汕回i、兩腔羊，還有十來只花斑雞和蘆花雞，兩桶魚，還有好幾船籮的芋魁和藕。

    那邊大棚里都是湖邊人家年年開辦的，倒也常有人送些東西來幫補(bǔ)，不過因為放這里頭不出名，給了多少都沒人知道的，不合那些商家的性子。許多人還是樂意挑個自家名號的燈籠幌子，哪怕一樣散錢出去，至少也得個名聲。

    這位不起眼的婦人，帶著兩個娃兒，一上來就給了這許多東西。那管事的起先還以為是哪家高門里頭的嫂子，結(jié)果一問，這就是主家本人。連連道失禮了，又要問姓名地腳，萬一這頭問起來自己也好回話。

    結(jié)果那小婦人擺擺手：“不用不用，問起來你就說村里人送來的。這些都是自家的，不花錢！”

    ——可您這些東西要是賣出去可也值不少銀子了，這花不花錢不是那么論的啊！

    神仙想事情跟凡人還總有些不太一樣。

    結(jié)果邊上一個過來問情形的管事看見了，忙上去打招呼說話。等那母子三個又劃著船走了，這邊的人攔著那管事問道：“高先生，方才那位主家是哪里的？您認(rèn)識？您瞧瞧，送了這么些東西來，連個名兒都不肯說！”

    這位管事的看了看東西，笑道：“那位小公子是我們家先生的學(xué)生。人家不愿留名兒就不留吧，這年年都這么些人行善，哪里留得過來！”說著笑笑去了。

    這邊的人心里念一句：“燕老先生的學(xué)生！嘖，真是人不可貌相??！”

    另一邊靈素頂著鳴霞飯莊的名兒自己還開了個攤子。雖是冬至大日子，飯莊子也不能關(guān)門，兩位大師傅幫著靈素抽空做了幾日的備料，又幫著送到了地方，安排妥了人手，還回城里撐場子去了。

    靈素見他們那不放心的樣子，便笑道：“不會砸了咱們的招牌，你們只管放心！”

    那倆笑：“小師傅，我們不是擔(dān)心您的手藝，我們是擔(dān)心您這、這會不會也預(yù)備得太多了……”

    靈素看著眼前小缸似的高鍋，全不以為意：“不是有三天呢么？這些沒準(zhǔn)還不夠吃呢！”

    兩個大師傅只好搖頭。想著當(dāng)年三鳳樓的苗大師傅天天不放心自己這個師妹，那時候還覺著大師傅太過多慮了，這小師傅又有能耐尋來好食材，又有手藝，怎么不能混口好飯？這樣的人物還要擔(dān)心，那自己這樣的還活不活了！

    今天可算開眼了，這位是真不會過啊！

    這遇仙會的時候來做買賣的，都是自家貼東西，半賣半送的，最后得的錢都捐給貧苦人家。因此各家都是量力而行。有些買賣實在太火了，做一天就收攤了。沒辦法，再做賠不起。

    這位可好，羊啊豬啊的好像不花錢一樣。要是叫大師傅知道了，準(zhǔn)定又要瞪眼睛。

    他們卻不知道，靈素最喜歡能叫人吃得又實惠又可意，只是她自己能耐太大，她那些東西來得不費勁，賣低了價格會傷了旁人家的生意。只好盡力收著。

    只這遇仙會上，本來就是做善事來的，各家賠上些東西，賣一個高興吉利。自然沒有誰礙著誰的道理了。她還不趕緊敞開了各樣往外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