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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三魂六魄也歸了位。 可就是不得清醒。 看著虛汗越出越多,聲氣兒越來越弱的meimei,茴香再也忍不住,眼淚簌簌地往下落,卻不敢哭出聲。不禁雙手合十,學(xué)著祖母的模樣,剛要閉上眼睛誠心禱告,忽見meimei睫毛輕顫。 不禁捏著拳頭倒吸一口涼氣,就見meimei眼睫顫顫巍巍了半晌,緊閉了兩天兩夜的眼睛,終于徐徐睜開。(.. ) ☆、第四章 夢回 花椒撐著最后半口氣,拼死掙扎著睜開了似有千斤重的眼睛。只覺著天旋地轉(zhuǎn),失重的感覺一撥一撥如潮水般襲來,心里頭翻江倒海般的難受。 光線的刺激,再加上久未睜眼帶來的不適感,干澀的淚水很快模糊了視線。下意識地想要抬手拭淚,已有輕軟的棉布柔柔地按住了自己的眼角。 花椒眼睫微眨,就聽到母親哽咽不能語的哭聲在耳邊響起:“椒椒乖,好乖乖,我們不怕了……娘在這呢,我們醒了就好了……”。 干瘦無力的小手被溫?zé)峒?xì)長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握在手心,花椒下意識地就要回握,手上卻沒有一滴力氣。努力睜開眼睛,已被羅氏如獲珍寶般的摟在了懷里。 有滾熱的淚珠暈在竹席上,花椒聽著羅氏語無倫次般地一聲一聲喚著自己,心頭驟然委屈叢生,長久以來蓄積著的各種感情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卻不知道這哭聲在羅氏和茴香聽來,比之小奶貓的叫聲還要細(xì)弱,母女倆心痛地說不出話來,忙慌手慌腳地哄著花椒不再哭泣。 不知是哭累了,還是看到母親的那一刻已然安心?;ń泛芸煊X得腦袋昏昏沉沉,眼皮也漸漸合攏。心底有一個聲音大呼“不能睡”,花椒試圖撐開眼睛,到底抵不過沉沉睡意,眨眼的工夫,已含著眼淚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羅氏心都不會跳了,還是聞訊匆匆趕來的秦老娘小心翼翼地掌了燈,摟著花椒看了一回又一回。見她身上雖仍舊軟綿,卻已不再發(fā)熱。氣息雖微弱,倒還平穩(wěn),只嗓子眼好似藏了只小雞崽子般咕嚕咕嚕的。 秦老娘圓圓的臉兒,頭發(fā)照常梳得一絲不亂,在腦后挽成圓髻。窄瘦的衣袖稍稍卷起,手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可往日再是穩(wěn)健不過的雙手卻是止不住地發(fā)抖。在心底長長吁了一口氣,嘴里不斷宣著佛號……應(yīng)當(dāng)已是無事兒了吧! 此時此刻,就是飽諳世故見多識廣的秦老娘,也沒了底氣。 畢竟是驚風(fēng)! 自古有言,“小兒之病,最重惟驚”。 但凡家中有著幼齡小兒的人家,哪個聽到驚風(fēng)不是魂飛魄散的。這可是惡疾,不知道多少小兒還未長成,就夭折在了這癥候上,歷來就少有能瞧得好的。 之前又是延醫(yī)又是求藥,又是燒香又是拜佛……她活到這個歲數(shù)了,凡事心中已有一桿秤。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再是不甘心,也不過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可看著眼前滿臉期待的三兒媳,想到她不眠不休魔障了般的守著小孫女的模樣,心中更是軟了兩分,再是不決,還是朝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聞訊陸陸續(xù)續(xù)趕來的一大家子屏氣凝神地站滿了內(nèi)室堂屋,見著秦老娘點(diǎn)頭,俱是長長松了一口氣,連帶著空氣都不一樣了。 熱淚盈眶的羅氏捏著花椒無力的小手,心頭陡然輕松了百倍,已是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心里頭卻是通透的。 不由分說,就朝著秦老娘跪了下去連磕了三個響頭,又要給妯娌們福身道謝。 這些天別說家務(wù)活計了,就是丈夫和長子長女,她都照顧不到。多虧了婆婆妯娌們周全,不與她計較,她卻不能視作理所應(yīng)當(dāng)。更何況雖不知求醫(yī)問藥到底開銷幾何,只闔家俱是力主延醫(yī),誰都沒有二話。就憑這個,她已是無以為報了。 秦老娘暗自點(diǎn)頭,心里頭倒是略略松快了些許。 大嫂姚氏一把托住搖搖欲墜的羅氏,不由壓低了聲音嗔怪道:“三弟妹這可是見外了,只要椒椒能好,做什么不是應(yīng)當(dāng)?!?/br> 她也是松了一口氣,看了眼睡容恬靜的花椒,心底又隱隱有些不安。 姚氏到底比羅氏年長些許,姚家在崇塘鎮(zhèn)又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姓,她做姑娘時是家中的長女,跟著識文斷字的祖母長大,還在家族開設(shè)的女學(xué)中念過兩年書。出門又嫁給了秦家的長子秦連虎,家中大事小情的,婆婆相公都要同她商量,經(jīng)歷見識比之一般人都要強(qiáng)上些許。 前些年,她娘家一堂侄也是好好的倏地就驚了風(fēng)。幸而家底豐厚,又是長子長孫,驚風(fēng)散、紫金錠的不知灌了多少,才堪堪撿回了一條命。 可到底傷了根本,身子骨比之同齡的孩子不知弱了多少。到了開蒙的年紀(jì),學(xué)堂里半個時辰的功課都撐不下來。涼不得熱不得,不到換季就要害病,一年里頭倒有三五個月須得臥床靜養(yǎng)…… 也不知道,椒丫頭就算好了,又到底能夠好到幾分。 姚氏暗暗思忖,這些天來都沒心緒高聲說話的二嫂杜氏卻沒有這樣的心腸,立時就歡喜了起來,朝著羅氏道“恭喜”,又連聲附和道:“可不是,咱們椒丫頭是個有長福的,三弟妹快別擔(dān)心了。你看看,你這都瘦得只剩一把咸雞骨頭了?!?/br> 又拿蒲扇似的大手給又哭又笑的茴香抹了把臉,同她道:“meimei都醒了,你這個做jiejie的可不興再掉眼淚了?!?/br> 見她立時點(diǎn)頭收聲,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伸長脖子探頭望了望床上的花椒:“椒丫頭醒了,也該餓了,我這就去調(diào)碗秈米糊糊來。只要吃上兩碗糊糊,保管什么都好啦!” 說著話兒就掀開門簾出了門,茴香忙擦干眼淚跟上幫忙。 老秦家三代同堂兄弟五個,丁口雖多,卻并未分家,一向同居合食,秦老爹秦老娘仍是當(dāng)家主事的人。男耕女織,鍋頭灶尾的活計則由秦老娘帶著兒媳婦們cao持著。老五還未成親,四個妯娌就十天一輪,分作兩班炊洗掃灑打理家務(wù),這幾天恰好輪到杜氏和羅氏。因著羅氏日夜不眠地照看花椒,其他兩個妯娌不用人說都主動過來幫忙。懂事的茴香也不曾歇著,知道代替母親幫著二伯娘打下手。 門邊兩個剃著桃子頭的小小子一聽“糊糊”,直吞口水,就要跟上去。被杜氏笑著一人一記巴掌拍在腦門上,齊齊“哎呦”了一聲,嘟著小嘴又扒在了門框上,你瞅我我瞅你,擠眉弄眼地做著鬼臉,又瞅著花椒“呵呵”地傻笑。 花椒則是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睡了一覺,再次醒來時頭已經(jīng)不再疼痛了,只隱隱還有些昏沉。倒是發(fā)覺自己渾身上下竟沒有一塊好rou好骨頭,渾身的血rou筋骨就像被石碾子來回反復(fù)碾過似的,連帶著耳朵里都像藏了幾只小蜜蜂似的“嗡嗡”響個不停,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