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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丁辰走過去,拍了拍宋一別的肩膀。 “你先走吧,我一個人待會兒?!彼我粍e也喝了不少酒,此刻眼睛有些血紅。他彈了彈煙灰,直起身子,往反方向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宋一別覺得脖子上已經(jīng)爬滿了細(xì)細(xì)的汗,可他仍舊不想停下來,也沒辦法停下來。 只要一停下來,腦子里就會浮現(xiàn)出冰冷的醫(yī)院里,戴著口罩的醫(yī)生不帶一絲情緒地說:“對不起,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br> 又或許那語調(diào)和神情都是帶著遺憾和抱歉的,可宋一別不記得了,也不想記得。 同樣也是這樣悶熱的夏季,他靠著醫(yī)院的墻慢慢地滑坐到冰涼的地面上,拿著手里的病危通知書,一遍又一遍地看,直到最后已經(jīng)完全無法認(rèn)識上面的字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宋一別都沒辦法相信母親的死亡。 餐桌上他還是會讓宋姨準(zhǔn)備兩副碗筷,宋褚回來的時候就三副;晚上睡覺之前他還是照常跑到母親的房間門口,敲敲門,然后說晚安;宋姨問他想吃什么,他說,吃清淡一點(diǎn)吧,母親還懷著meimei,她喜歡的麻辣豆腐要以后才能做。 直到某天晚上,洗著洗著澡,宋一別忽然就停下來,慢慢地彎下身子抱住了自己。頭頂上不斷地有淋浴落下來,水流順著頭發(fā)、鼻尖、下頷往下滑,他哭得顫抖起來。 回過神來的時候,宋一別已經(jīng)走到徐說樓下了。 宋一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走到這里來。他只知道,他不想回到那個冰冷的公寓里,靠著電視機(jī)制造生氣。 夜已經(jīng)很深了,只有一兩戶人家還亮著燈。 宋一別站在灰蒙蒙的路燈下,一支接著一支地抽煙。 不知道過了多久,整幢樓的燈也都滅了。他活動了下已經(jīng)發(fā)麻的雙腿,慢悠悠地往巷子外走。 馬路對面是一家24小時便利店,收銀員打著哈欠,看上去已經(jīng)很困了,但還是費(fèi)力地看著手機(jī)。 宋一別買了瓶礦泉水,想了想又在結(jié)賬的地方拿了盒巧克力。他付了錢,然后到窗邊的位置坐下,扭開礦泉水喝了幾口,又放回桌上,沒有動旁邊的巧克力。 宋一別就在那樣安靜地坐了整宿。 好像也沒過多久,天就亮了。 外面又開始熱鬧起來,有汽車的鳴笛夾雜著犬吠雞鳴,還有晨練交談的老年人揮動著手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晚沒睡的緣故,宋一別覺得自己的腦袋被分裂成兩部分,一邊頭痛欲裂,一邊無比清醒。他揉了揉太陽xue,把桌上的巧克力塞進(jìn)褲兜里,走出便利店后又在旁邊的下水道管處用礦泉水涮了涮口,才往一家餛飩店走去。 “誒,,又來吃餛飩啦?”剛把一碗餛飩放到客人桌子上,準(zhǔn)備往廚房走的老板看到進(jìn)門的徐說,笑著招呼。 “張叔早上好啊?!毙煺f邊打招呼邊往里走,順勢掃視了下店里,眼下人挺多的,擠滿了小小的店鋪。 終于找到一個空座,她立馬往那邊走,“還是老樣子,謝謝張叔。” “好嘞。” 徐說在空位上坐下,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桌子,拿起一對筷子掰開,不經(jīng)意間抬起頭,卻愣住了。 宋一別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撐著腦袋,就那樣直勾勾地看著她。 徐說還在思考以自己和宋一別的關(guān)系,也不知道適不適合打招呼,便也愣愣地回看著對方。 最終打破沉默的還是張叔的聲音,他把餛飩端到徐說面前,笑瞇瞇地說:“你嘗嘗,是不是夠辣?!?/br> 徐說看著滿滿的紅油和辣椒,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個,然后沖張叔豎了個大拇指,張叔便得意地哼著歌又往廚房里走去了。 徐說已經(jīng)很餓了,便狼吞虎咽地一連吃了好幾個,等她辣得冒汗的時候,才咕嚕咕嚕地拿起一邊的杯子大喝了幾口水。 尷尬的是,她又看到對面的宋一別在看著她。 這會再不說點(diǎn)什么好像氣氛就更古怪了。徐說想了想,笑了聲:“好巧啊,你也到這邊吃早餐。這家餛飩挺好吃的?!?/br> 宋一別沒搭腔,看了她幾秒,倒是終于把頭低下去了。 徐說雖然心里覺得這人有些莫名巧妙,但好歹對方終于不看她了,便也不再沒話找話,埋頭繼續(xù)吃了起來。 兩個人安靜地吃完了早餐,徐說又點(diǎn)了杯豆?jié){捧著喝,走了幾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倒回去對宋一別說:“你待會兒有事嗎?我的水卡已經(jīng)辦好了,我回去把你的拿給你。我家就在附近。” 宋一別抬起頭,徐說這下子才看得仔細(xì)了。 他眼里蒙上些粼粼水光,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紅,額頭上貼著的是密密匝匝的汗水。徐說還以為他是不能吃辣,結(jié)果他一開口,嗓子就啞得不行:“好?!?/br> 徐說下意識地想伸手探他的額頭,卻又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最后只得用問的:“你發(fā)燒了?” 宋一別搖搖頭。 僵持半晌,徐說咬了咬嘴唇,還是說了出來:“你跟我一起上去吧,我家好像還有藥。” - 徐說家并不高,在三樓。但宋一別到她家門口時已經(jīng)很喘了,徐說連忙叫他去沙發(fā)上坐著。見他盯著門口的兩雙粉色拖鞋,徐說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家里沒有男人的拖鞋,你不用換鞋了,直接進(jìn)來吧。” 宋一別雖然頭有點(diǎn)暈暈的,但這句卻聽得很清楚,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徐說。 但徐說倒是沒什么異樣,只是招呼他在沙發(fā)上坐下,然后又去燒水,翻箱倒柜地找藥,最后又踩著拖鞋噠噠噠地跑去拿水卡給他。 徐說家里并不大,看上去甚至比他一個人在學(xué)校那邊租的公寓還要小些,但是整個家被布置得非常溫馨。電視很小,但上面的墻壁上掛滿了徐說的獎狀和照片;茶幾上放著一個透明的白色瓶子,盛滿清水,裝著一束漂亮的百合;桌子、電視柜之類有棱角的地方都被細(xì)心地用棉布包裹起來。 宋一別緩緩地收回視線,看了看徐說忙前忙后的樣子,又看了看手里的水卡。房間里安靜得只聽得到燒水的聲音。 “你等會兒還是去醫(yī)院拿點(diǎn)藥吧?!?/br> “家里只有你一個人?”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開口,說完都愣了愣。 “啊,我mama去上早班了?!毙煺f露出一個笑容。 “叔叔呢?” 徐說的笑容頓了頓,看了眼宋一別,像是在思考什么。沉默了一會兒,她才開口:“我沒有爸爸?!?/br> 普通人這個時候大概都會覺得是自己莽撞了,趕緊說一聲抱歉,但宋一別沒有。他審視地打量了徐說一番,再開口時,說了一句更讓人摸不著頭腦又有點(diǎn)兒膈應(yīng)人的話:“你很缺錢嗎?” 徐說的笑容徹底消失了,她不知道宋一別的目的,也很難想象此刻自己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