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方校長就把楊曉卉請到了校長辦公室了。

    楊曉卉隱晦地打量一番辦公室，不到十平方的狹小辦公室里，擺放一張邊角破損嚴重的辦公桌，看大小好像是課桌，上面放了一摞疊得高高的資料，墻角邊放了一個破舊寒磣的柜子，柜腳高低不平，還用報紙墊了一下，總的來說非常寒酸。

    “楊同學，是不是覺得很寒酸啊，一點也不像校長的辦公室？”方校長幽默地說。

    楊曉卉怔了下，笑著說：“這樣才能體現(xiàn)您艱苦樸素的思想?！?/br>
    “……艱苦樸素，我才不想艱苦樸素……我想把教室宿舍修繕一新，添置新的教學器材……宿舍樓也需要維修一下，還有給美院的教師修建新的家屬樓，那幾棟樓年久失修，一下雨，就漏水……我有這么多的事情想完成，可是美院沒錢，政府沒錢……就算有錢也不給美院，美院培養(yǎng)的不是最急需的人才，就要被排到最后……”方校長自嘲。

    頓了頓，又說：“有時候想想還是國營企業(yè)好，自己賺取利潤，能自己做主，哪像學校，一切依賴上邊的撥款，如果沒有撥款，什么事情都不能做?！?/br>
    方校長難得發(fā)頓牢sao，他的壓力很大，他有心把美院建設好，可是苦于資金缺乏，一切都是空想。

    楊曉卉弄不明白了，自己看著很人畜無害嗎，為什么大家都喜歡找她來傾述心事，倒苦水。

    幸好方校長不像菲利普那樣喜歡長篇大論，很快就轉回正題。

    “楊同學，我已經(jīng)聽萬老師把事情說了，現(xiàn)在想聽聽你的說法。”

    “既然萬老師已經(jīng)把事情都跟您說了，我也不重復了那些您已經(jīng)知道的事情。我能說的是，永輝機械廠很有誠意，能一直提供這份勤工儉學的機會。據(jù)我所知，很多學生都會需要這份工作。如果有學生畢業(yè)，一時找不到心儀的工作，永輝機械廠也隨時歡迎他們過去……”

    以現(xiàn)在機械廠的賺錢能力來說，收購美院這些學生的畫所花的錢微不足道，就算收多了，大不了先充實圖案庫，以后總有機會用地起來。

    等這批學生畢業(yè)了，楊曉卉再用機械廠的福利待遇招攬他們過去，她就不信學生們不會去機械廠，就算工資不吸引人，那房子總會有人想要吧。她和吳錦生商量好了，如果學生愿意去，就分房，機械廠二期工程已經(jīng)緊鑼密鼓地再建造中了。

    至于這些學生符不符合她的要求，有這么好的待遇勾著，就算不符合，他們也會變的很符合，人適應環(huán)境的能力是很強悍的。

    吳錦生之前暗示過，她學成歸來會升職。所以楊曉卉這么努力地給自己扒拉日后的下屬，一想到以后她不是光桿司令，手下會有一批任勞任怨的下屬，她只要說一下設想，就有人來畫出圖案……

    楊曉卉一臉輕松地從校長辦公室出來，事情已經(jīng)談妥了，等明天再讓馮啟代表機械廠過來一趟，正式簽訂協(xié)議了，方校長的心就會放下來了。

    勤工儉學活動開展以后，楊曉卉在美院的人緣前所未有的好起來，認識的，不認識的同學們見到她都會停下來跟她打招呼。

    第74章

    勤工儉學了個把月, 勤勞的學生們陸續(xù)收到了應得的報酬, 一下子闊氣了起來, 花錢也大方了起來。

    那些早就該扔的畫具還是沒扔，繼續(xù)使用，但大多都買了新畫具, 只有舊的畫具用到毛都掉光了, 顏料再也擠不出來了, 他們才舍得丟棄，小心愛惜地使用新畫具。

    男學生們開始隔三差五在美院迷你的食堂里面打個rou菜，犒勞自己缺少油水的腸胃。而女學生們攥著錢, 在百貨商店看了又看, 一般要個五六趟, 最后在營業(yè)員不屑的白眼中, 美滋滋地買下了人生中第一條不是家里mamajiejie做的衣裳，買回來還舍不得穿，整齊地疊好，在某個重要的日子閃亮登場。

    隨著手里可以自己支配的錢越來越多, 美院學生削瘦的臉頰因為經(jīng)常吃到蛋白質(zhì)rou食, 眼看著豐腴起來，臉上也帶著自信的笑容, 在加上全新服裝一襯托，整個脫胎換骨了, 朝氣蓬□□來。

    他們現(xiàn)在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比其他學校的學生要低人一等了, 他們會有力的反駁, 學美術怎么了，是沒有其他專業(yè)高大上，可他們在學校里就能掙錢，靠自己的能力掙錢，以后畢業(yè)了也有愿意接受的單位，聽說福利條件可好了。

    方校長眼看著這批學生的精氣神慢慢開始發(fā)生變化，心里激動地不得了，他一直努力地想把學校弄好，把學生教好，讓他們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墒乾F(xiàn)實給他打了一個響亮的巴掌，□□結束不久，國內(nèi)根本沒有那么多的崗位容納美術人才，總不能一窩蜂地去中小學當美術老師吧，這不現(xiàn)實。

    一方面國家讓美院恢復招生，可另一方面美院畢業(yè)的學生卻沒有單位愿意接受，這讓美院站在中間既尷尬，又心痛。

    而機械廠的出現(xiàn)給這些臨近畢業(yè)，不知何去何從的學生打開了新的大門，原來他們不是沒有單位要，而是沒有選對單位而已，這給許多焦慮煩惱的學生增強了信心。

    這就是糖衣炮彈的威力啊，楊曉卉感慨。

    美院的教師們看著學生們的腰包鼓起來，有個別教師的也動了心思。他們雖然月月拿著工資，可這工資要養(yǎng)活一家老小，老的老，小的小，生活壓力也很重。

    很多教師在那十年里被打倒□□，后來被平反，國家補發(fā)了工資?？伤麄兊淖优驗楦篙叧钥嗍茏?，為了彌補孩子們受的委屈，大部分教師剛分到補發(fā)工資，就分給了成年子女，已經(jīng)結婚的讓他們用這錢補貼生活，還未結婚的用這錢當做聘禮或者嫁妝，還有些沒找到工作，用這錢來給單位領導送禮。

    所以美院教師也很窮啊，眼看著有這么一條閃閃發(fā)光的錢路，沒理由不抓緊啊，他們的經(jīng)驗比學生豐富，功底也比學生強，就算有十年沒動筆了，最近兩三年不是又握起來了嘛。

    接著有一天下課，楊曉卉就被萬季良叫住了。

    “咳咳……曉卉，下課后有什么急事嗎？”萬季良咳嗽一聲，問道。

    楊曉卉搖頭，很坦然地說：“沒什么事情，回去就是吃飯睡覺。萬老師，您找我有什么事情?。俊?/br>
    萬季良在她的注視下，老臉一紅，想到一直拜托自己的那幾個老同事，他長嘆了一口氣說：“……那個，曉卉……你們廠里搞的那個勤工儉學，美院的老師可以參與嗎……”

    他這是被逼得沒辦法了，一來那幾個同事家庭條件確實不好，當初補發(fā)的工資為了安排孩子的婚事和工作，早就花完了，家里長輩和老伴的身體也不好，不能工作，只能靠他們的工資養(yǎng)活一家。二來他抹不開這個臉，快二十年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