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號舍附近盯著，避免了一樁慘案的發(fā)生, 真是可喜可賀。

    縣試考四場, 每場為時一天一夜，早晨巳時一刻收卷, 巳時三刻分發(fā)下一場答卷，考完四場后需等待五天, 五天后公布上榜考生的名單。

    如果上榜考生的數(shù)量較多，則由縣令增設(shè)一場，在規(guī)定的名額內(nèi)選出學(xué)問更為出眾的學(xué)子。

    這一點與中國古代的科舉大不相同，中國古代的縣試場次亦是四場或五場，但卻是一天考一場，當(dāng)天考完當(dāng)天交卷，考生答完后可自行提前交卷然后離場，等到名次出來后再進行第二場，且若是第一場未被取中，第二場考試是不允許參加的。

    而大慶朝的縣試是一連考四天，考試期間不得踏出考場大門半步，吃喝拉撒睡覺休息均在考場內(nèi)完成，四場考完后綜合學(xué)子的所有成績進行篩選，而批改試卷的地點就設(shè)立在考場內(nèi)，當(dāng)學(xué)子們進行第二場考試之時，閱卷官已經(jīng)在緊鑼密布的批改第一場的答卷了。

    監(jiān)考人和閱卷人并不相同，但兩方人自縣試開考以后都必須全天候的蹲在考場之中，直到兩方人一起評斷出縣試高中的最終名單，才能離開考場。

    這一點，是為了防止考官與閱卷人泄露考題或是與他人里外勾結(jié)幫助考生作弊，一定程度上維護了縣試的公平性。

    可盡管嚴(yán)防死守，仍有考生鉆了空子作弊，比如說最典型的“結(jié)朋”，兩個考生同時進場，所持票浮也均是本人，可在答卷之際，二人交換籍貫信息，即甲考生寫的是乙考生的姓名，乙考生將甲考生的姓名寫在自己的答卷上。

    但這種作弊手段有一個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就是要打通收卷小吏的關(guān)系，大慶朝的縣試中不允許考生提前交卷，到點后由專門的小吏收卷，每收一份答卷都要查看答卷上所寫的座位號是否與考生實際所坐的號舍一致。

    所以，不論什么作弊方法都是有風(fēng)險的，但高風(fēng)險帶來的是高收益，一旦作弊成功，就意味著從此踏上了青云路，故而每年都能抓到作弊的考生，作弊的手段也是五花八門。

    縣試的號舍布置的十分簡陋，左右兩壁砌有磚墻，在離地一二尺之間又砌出上、下兩道磚托，以便在上面放置上、下層木板。

    考試時，上層木板代替桌案，下層木板為坐凳，供考生坐著答題，休息時就取出上層木板并入下層，用來當(dāng)睡覺的床，但號舍長度只有四尺，空間逼仄，人睡下去連腿都無法伸直。

    號舍雖有門，屋頂卻沒有砌磚瓦，只用一塊破木板搭著，風(fēng)吹霜打日曬雨淋，屋頂?shù)哪景鍠|破一個洞西裂一道口，無精打采的搭在那邊，說不得什么時候能掉落下來砸到人。

    號舍五年翻修一次，蘇錦樓運道不佳正巧碰上第五年，也就是說明年參加縣試的考生會住在嶄新的號舍里，而今年這一屆學(xué)子所呆的號舍是最破的。

    幸好近來天公做美沒有降雨，不然就憑那些形同虛設(shè)的木板，別說考試了，考生自個兒八成都會被淋成落湯雞，少不得要去醫(yī)館走一遭。

    為防搖搖欲墜的木板傷人，蘇錦樓一早就將其取了下來，此時他裹著被子，仰面朝天，天空澄澈空明，繁星點點，思緒也不禁飄遠。

    不知蘇老爹有沒有偷酒喝，要是忍不住腹中的饞蟲喝了酒，被劉氏逮住了肯定又是一頓好罵，也不曉得蘇老爹能不能經(jīng)得住劉氏的河?xùn)|獅吼。

    還有蘇大郎和蘇二郎，他們倆肯定整日里都往田里跑，今年少了蘇老爹這個勞動力，估計大嫂林氏和二嫂王氏都得去田里搭把手。

    蘇瑯那孩子一向孝順懂事，看見爹娘辛苦，肯定無心玩耍，八成會噓寒問暖，幫大哥大嫂端茶遞水捏肩捶背。

    蘇珀這孩子玩心重，但一向以蘇瑯馬首是瞻，有蘇瑯帶頭做榜樣，他應(yīng)該不會在這個時候闖禍搗亂，挨二嫂的板子了。

    至于蘇環(huán)，這娃娃鬼精鬼精的，估摸著會拉周榮一起上山，下套子逮野雞，爬到樹上摸鳥蛋，到河邊釣魚摸蝦，運氣好的話說不定真能為家里增加伙食。

    大丫最近的繡活做的越來越精致了，估計會繡一兩塊帕子拿到鎮(zhèn)上的繡坊請人掌掌眼，二丫針線活不如大丫，但打絡(luò)子卻是一把好手，三丫還小，估計會跟著親jiejie學(xué)看繡圖。

    不知不覺，蘇錦樓對于老蘇家的人和事如數(shù)家珍，再也不是當(dāng)初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觀，甚至，如今在與河西村相隔千里的宜章縣，在這蝸舍荊扉的號舍里，他思念著老蘇家的人，牽掛著這一世的至親。

    或許，此時此刻，他才是大慶朝的蘇錦樓，才是老蘇家引以為傲的蘇三郎。

    “咚！咚！咚！”

    鐘鼓敲了三聲，考生停筆，小吏收卷，蘇錦樓出門洗漱，又站于號舍門外扭脖子扭腰。

    “小膀子甩起來一二一，小胳膊伸出來一二一，大腿小腿一起蹬，蹦蹦跳跳身體棒?！?/br>
    于是，周圍考生只見一個黑不溜秋，體格健壯，十分不符合審美的考生在空地上抽風(fēng)，時而抖腿甩胳膊，時而扭腰扭屁股，實在是有礙觀瞻。

    眾人報以同情的目光，看來此位同窗第一場考試失手了，你瞧，都被刺激的神志不清了，唉！可悲！可嘆！眾人心中不免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尤其是與蘇錦樓相鄰的那個考生，見到這位與自己同病相憐的同窗，心中的惺惺相惜之意越發(fā)濃厚，他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看向蘇錦樓，眼中淚光閃閃，似是看見了久別重逢的至親。

    這位仁兄肯定和他一樣，八成是沒有了求助的信鴿，只能孤身一人挑燈夜戰(zhàn)，關(guān)鍵是肚子里沒貨，總感覺題目似曾相識，但就是想不出來答案，那種不上不下，想放棄又不甘心的心情，太難捱了。

    也不知道他的信鴿被哪家的狐貍精拐了去，樂不思蜀竟把本職工作給忘了，還有三場試，可怎么熬喲！唉！心酸！

    蘇錦樓蘇狐貍精仍在做著伸展運動，號舍不僅空間狹小還四處漏風(fēng)，但并不影響蘇錦樓和周公約會。

    一夜好眠，神清氣爽，唯一不大妙的就是醒來后腰酸背痛，像是被人揍了一頓，動一下似是能聽見骨頭摩擦的咔嚓聲，那酸爽簡直不要不要的。

    第二場考四書文一篇，性理論或孝經(jīng)論一篇，默寫圣諭廣訓(xùn)約百字，不得誤寫添改，蘇錦樓很快就寫完了，這些理論性的知識點對他來講小菜一碟，只要別讓他作首詩寫首詞的，他就無需費腦細胞摳字眼。

    這邊他剛慶幸不用寫打油詩了，那邊第三場考試題目一出，蘇錦樓激揚的心情瞬間跌入谷底，無他，只因為又要寫試帖詩了，還得用五言八韻。

    呵呵，五言六韻都寫成了一坨屎，五言八韻那還不得上天啊，就憑上一次縣令看見答卷時的反應(yīng)，就知道他的詩作是怎樣的一鳴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