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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聽到自己的馬在叫喚,而后又聽到噠噠噠的馬蹄聲。想必是馬跑了,她心道,這落井下石的畜生。 偏僻之地,行人不至,周遭太過于安靜,但這種描述又好似不太準確。驚蟄過后,各種蟲子開始活動,圍著那些尸體嗡嗡鳴鳴。 奇怪的是,不足一個時辰,這十二名殺手,便已經尸骨無存。日光一照,連血水都蒸發(fā)了個干凈??沼嘁坏匾律馈?/br> ***** 大阿山,南面,半山腰上。驚蟄才剛過,那桃花樹枝上都冒了新芽,擱在這頹了一個冬的山上,點點翠翠,藏也藏不住的春意。 木屋內,錢亦心正為一位老大娘把脈,她常年在這山中,按理說皮膚應該不算白皙,但她卻皮膚瑩潤透白,五官且小巧精致。她沒有尋常姑娘的嬌憨,眉宇之間反倒有一股英氣,混著一身豪氣。 她皺著眉,“肝氣郁結之癥,您老可有什么傷心事?” “我那小兒子前不久病逝,唉,去年立秋之時人便不好,竟連冬天也沒有挨過,”說著便哭哭啼啼起來。 生老病死之事,錢亦心看得多了,已經難有波瀾。 她只說道,“老人家切莫沉湎于此,”又寫好藥方,“這藥方一日三次,一定按時服用?!?/br> 錢亦心堅持不收診金。 老大娘拿著藥方,一再感謝,便下了山去。 “小徒弟,又免費給人看病呢?”這說話的人走進了小木屋,正是錢亦心的師父,人稱鬼手圣醫(yī)吳二弦。他身形瘦弱,皮膚稍白,樣貌俊秀。實在看不出是快到四十歲的人。 錢亦心瞧著他一身酒氣,不用多想便知他又在那滿花樓中春宵一度了。這師父這尋花問柳的本事,好過醫(yī)術。 她略微抬頭,瞄了他一眼,輕哼一聲。 “你這丫頭不說話,可是又在腹議為師?”吳二弦知道她罵人從不說出口。 “師父既然知道,又何必要問,”錢亦心隨手翻著一本醫(yī)書,嘿,這糟老頭不是找事么。 吳二弦嘖一聲,坐下,為自己倒上一杯茶,“想你剛來我這小木屋,不過三歲,那時候還是個只會啼哭的笨丫頭,這不到十五年光景,竟然還敢頂撞師父?” “若是師父能像個師父樣子,亦心自然是不會頂撞的。” 錢亦心倒是聽鄭一劍師伯說過吳二弦的一些往事。 不過是學醫(yī)的窮小子,愛上官宦人家的小姐,后來小姐家道中落,被人騙入滿花樓。窮小子自然是沒有錢財替小姐贖身,只得拼了命賺錢,以求每晚能見上小姐一面。再后來,小姐被他人看上,收了她做小妾。從此二人再無交集,只是這師父,再也出不了這滿花樓。 “唉,想來你也快走了,就不能跟為師說點好聽的?” “走?這話怎么說?”錢亦心被他突然的一句話攪得有點懵。 吳二弦進屋半天了,小徒弟也沒給他倒杯茶。他只好自己倒了一杯,暖茶下肚,酒醒了不少。 他道,“錢亦言那小子,高中狀元,現在是翰林院修撰。我左思右想,他是要接你去都城的?!?/br> 說罷,還假模假式哎呀一聲。 “他是他,我是我,”錢亦心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呀你,”吳二弦道,“總歸是親兄妹。” “親父子尚且有斷絕關系的,”她又補充道,“況且還不是一個娘胎出來的?!?/br> 吳二弦嘆口氣,罷了罷了。 這天夜里,下了春雨。 錢亦心是被“哐哐哐”的敲門聲吵醒的。 來人身穿一身玄色衣衫,腰間佩劍,身手很是利落。而他身上有強烈的反差,如此身手,卻長著一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 重點是他抱著一個受重傷的女子。 “將她放到里屋榻上,” 吳二弦說道,“小徒弟,你去治?!?/br> 錢亦心照做。 榻上的女子,傷口雖多,但所幸處理及時,并不致命。 就是這位姑娘的臉,有些面善…… 換好藥后,她又回到大堂內。 此時吳二弦已經招呼著玄色男子坐下了。 一見錢亦心,他又即刻站了起來。他抱拳,對錢亦心行禮,“大小姐。” 錢亦心挑眉,“噢?” 玄色男子接著道,“在下尚武,奉錢大人之命,接大小姐回都城?!?/br> 錢亦心看了一眼吳二弦,心道,這糟老頭居然瞞著自己? 她道,“哪位錢大人?!辈]有疑問語氣。 尚武長期跟在錢亦言身邊,兩兄妹不睦他也有所耳聞。這話兒沒法接,他只能看向吳二弦。 吳二弦輕咳一聲,將話題轉開,“受傷的可是黑煞雙刀唐麟之女,唐嘉玉?” “正是?!?/br> “唐家出事了?” 尚武點頭。 “何人所為?” “不知?!鄙形涞馈?/br> “唐麟死了?” “死了。” 吳二弦一驚,大嘆一聲道,“蜀州三杰之一的唐麟,門徒盡散,隱姓埋名十五年。沒想到,還是死了?!?/br> 他又問道,“尸首現在何處?” 錢亦心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桌后的太師椅上,仿佛在聽說書先生講書。如果有一把現炒的瓜子,那就更像了。 這些事本就與她無關。 不料尚武搖搖頭。 吳二弦脾氣暴躁,尚武又跟癩□□一樣,戳一下跳一下,要他問了才答。他火氣一下上來了,“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轉念一想,莫不是唐麟并沒有死?他道,“不見尸首說明他尚在人世,你這黃口小兒,竟敢胡言亂語。” 尚武只道,“確實是死了?!?/br> 在吳二弦開罵之前,尚武繼續(xù)道,“我剛到唐家,大門虛掩,我就發(fā)現不對勁。等我翻進院內,就發(fā)現院內有打斗痕跡,唐老爺就已經死了。而卻不見唐家小姐?!?/br> “遍尋無果。我才注意到馬廄少了一匹馬,剛好春雨時節(jié),泥土松軟,地上有不少新鮮的馬蹄印,我便順著馬蹄印追了出去。結果……” 吳二弦道,“結果什么?真是要急死人!” “結果追了百里地,才發(fā)現受了重傷的唐小姐。再趕回唐家時,唐老爺的尸體已經不見了。原本擺放尸體的位置,只有幾塊破爛布料。” “小徒弟,”吳二弦突然說道,“你怎么看?” 錢亦心道,“我看還缺二兩瓜子,最好再有一壺文君茶?!?/br> 吳二弦破口大罵,“你這個沒心肝的東西!唐家與錢家早有婚約,里面那躺著的是你未來嫂子!” 錢亦心并不理會,而是說道,“早在十五年前,錢亦言那個愛慕虛榮的娘,帶著他離開蜀州之時,我便沒有這個哥哥?!?/br> 她直直地盯著吳二弦,“你說,沒有哥哥,又何來的嫂子?” 吳二弦只能退而求其之,“那你說,怎樣才能毀尸滅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