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一個(gè)廢棄的破廟里，沿池的楊柳，都已枯黃，一陣風(fēng)來，那些葉兒漸漸霎霎亂卷，池里水也褪得見底，廟門卻開著，滿庭荒草，殿上神像毀損，佛臺上灰塵，積有三寸。

    廟中央有個(gè)燃盡的火堆，一個(gè)年約十三、四的女子正拿著一碗稀糊糊在喂個(gè)小女嬰，她有著一張容長臉，杏眼桃腮，穿著藍(lán)色男裝，卻依然遮掩不住胸前的山巒起伏，她看到施辰背了個(gè)人回來，吃了一驚，問道：“杜鑫又受傷了？”

    施辰搖搖頭，將急云放了下來，那女子定睛一看，卻是個(gè)青衣綠裙的女孩，她大惱道：“施辰你給我搞清楚了！我這里不是善堂！為了你帶著個(gè)meimei，咱們已是絆手絆腳的，如今你又揀個(gè)死人回來做什么！”

    急云一路搖搖晃晃，已是有些知覺，被那女子這一吵鬧，動(dòng)了動(dòng)，睜開了眼睛來，一雙眼睛正對上施辰，施辰低了頭囁嚅了句：“是我認(rèn)識的從前的同村的meimei?！保桥臃帕送肜^續(xù)罵起來，施紅被嚇到了，哇哇的哭了起來，施辰過去抱起她來，那女子仍是氣不過。

    她姓夏名妍，幾個(gè)跟著她的兄弟都叫她夏老大，前些日子一著不慎，被這小崽子背著meimei和人打架的狠勁給打動(dòng)了，帶著杜鑫趙陽幫了他解圍，結(jié)果這死小子就這樣賴上他們了！一直跟著他們到了破廟，打也不走，夏妍氣急敗壞，卻到底是看到那襁褓里的meimei，想起家里滿門抄斬的時(shí)候，在自己面前被活活摔死的襁褓里的弟弟，心中一軟，收留了他們，誰知道這小崽子得寸進(jìn)尺，今日又帶了個(gè)只能吃飯不能干活的女孩來！

    她越罵越激動(dòng)，急云勉強(qiáng)坐了起來，淡淡道：“我會走，不會拖累你們的?！?/br>
    施辰卻是大聲道：“我的飯給她吃！若是老大您不收留，我就和她一起走！”

    夏妍拿起那碗米糊直接蓋到了施辰臉上，冷冷道：“你長進(jìn)了，還會威脅人了？誰稀罕你？”米糊沿著施辰緊緊抿著的嘴角流了下來，施辰仍然抱著施紅一動(dòng)不動(dòng)，雙眼卻仍然黑得嚇人。

    兩邊就這樣僵住了，急云想說話，卻咳嗽了起來，胸中翻涌，頭暈?zāi)垦Ｆ饋恚忸^忽然走過來一個(gè)男孩，皮膚蒼白，雙眼細(xì)長，頭發(fā)顏色很淺，他拉過夏妍安慰道：“老大您別和施辰生氣，都這么久了你還不知道他么，我今天在集市那頭看到了馮小四，他說有事找您商量呢，我正要回來和您說，咱們先過去瞧瞧……”一陣風(fēng)的拉走了夏妍。

    急云咳了一陣，咳出一口血來，眼睛昏花，手再支持不住，再次倒在稻草墊上，施辰卻是揩抹干凈臉上，低頭扶了她到稻草墊上，卻是生了堆火在旁邊，火燃起來暖和多了，急云閉了眼睛，施辰低聲道：“阿瓦……你是叫阿瓦吧？我身上也沒錢了，沒辦法去看病……等我想辦法弄些錢來，再給你請大夫……你安心住著，夏大姐只是嘴巴厲害些，人是好人的?！?/br>
    急云嘆了口氣，問道：“你父母呢？”

    施辰低聲道：“死了，瘟疫……”

    急云看著那終于沒有哭的襁褓，說：“你meimei還好么？”

    施辰輕聲道：“還好……夏老大很照顧她的……她叫施紅……因?yàn)槟闼偷哪羌t石頭救了她的命。”

    急云搖搖頭，卻覺得十分疲倦，忍不住閉上眼睛沉沉睡去。施辰看她蒼白的臉，十分擔(dān)憂，但她衣服外邊完好，沒有血跡和傷口，似乎是里頭的病，他想了想也沒辦法，抱著施紅出去到了附近的集市，邊撿拾菜葉，看到有喂著孩子的婦人，就涎著臉上去求一求，到底也讓施紅吃飽了睡著，他看到一種野菜叫一點(diǎn)紅的，依稀記得從前母親說過這個(gè)可以治療跌打損傷的，便到底揀了些散的葉片回了破廟，放在鍋里煮了煮，給仍在暈迷的急云都灌了下去。

    晚上夏妍帶著杜鑫、趙陽都回來了，手里拿著些米面和一些剩菜，煮了一鍋雜燴粥，施辰裝了一碗，卻是放在一旁準(zhǔn)備給急云吃，自己也不再裝，夏妍知他真的是要將自己的口糧讓給那病怏怏的女娃，心中一陣惱怒，摔了碗便自去睡了。

    一旁坐著的趙陽已經(jīng)有十五六歲了，卻是心智有些不全，因此流落街頭無人理睬，夏妍看他塊頭大，打架也有一把子力氣，便收留了他，他本來正傻呵呵地喝粥，看到夏妍忽然翻臉，卻是嚇了一跳，張著嘴看了東張西望了半天，卻不明其意。

    杜鑫卻仍是裝了一碗給施辰，低聲責(zé)怪他道：“老大就是嘴硬，你略低低頭說幾句軟話，讓她心里舒服舒服不就好了？怎么老是倔著對頂?！?/br>
    施辰到底接過了那碗粥，沒說話，吸溜吸溜吃完了。

    夏妍在外邊憋著一口氣，回來卻是看到杜鑫在門口等著，夏妍板起臉走過去，杜鑫卻是笑道：“他已是吃了粥了，你又何必，他做事有一股狠勁，又能打，我們只靠趙陽是不久長的，他畢竟腦袋有些問題，一直不靈光，你到底又是個(gè)女孩，多一個(gè)人一起抱團(tuán)，總是多一分力量?！?/br>
    夏妍撇嘴道：“他一個(gè)人就帶了倆只會吃不能干活的，怎么算都是個(gè)賠本生意?！?/br>
    杜鑫微微笑道：“即便這樣，你也做不出趕走她們的事，不是么？倒不如高高興興的施恩，而且多個(gè)女孩子在家里能照顧小紅，你也可以騰出手來出去辦事不是?！?/br>
    夏妍哼了一聲：“看著吧，誰知道那病秧子能不能好，到時(shí)候誰照顧誰呢。”不過到底臉上緩和了些。

    第22章 混跡市井

    晚上，夏妍在破廟的神像后頭理稻草，她一向帶著小紅在里頭睡覺，外頭是三個(gè)男孩子睡，如今多了個(gè)急云，她也不去理，卻是杜鑫抱了些稻草進(jìn)來，鋪了鋪，又去和施辰說：“你把你那meimei搬進(jìn)來吧?！?/br>
    施辰偷眼去看夏妍，看到夏妍不說話只去看小紅，臉上的表情帶了絲溫柔，他心里一松，便過去將急云挪進(jìn)神像后頭，那里背風(fēng)，的確溫暖多了，只是急云緊閉著雙眼，嘴唇干裂，夏妍看了眼，嫌惡道：“看上去半死不活的，也不知會不會把病氣過給小紅。”

    施辰低聲道：“她今天和我說是被人打了一掌，應(yīng)該不會過人的?！?/br>
    夏妍看了眼，的確有些像受了內(nèi)傷的樣子，她過去直接解開急云的衣服，施辰趕緊尷尬地轉(zhuǎn)過頭，夏妍看他紅了耳根，卻是有些高興，將急云全身檢查了一番，又翻過身，果然在背上看到了一個(gè)暗青色的掌印，她咦了一聲，施辰忍不住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也被那掌印吃了一驚。

    夏妍摸了摸那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