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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車廂內又歸于沉寂,一車子人各有心事,默默無語。 車廂日夜趕路,三天三夜才到了管夫人說的地方,只見四面俱是層巒疊嶂,松篁交翠,曲徑通幽,走到一段峭壁之下,山回路轉,見一山洞,從洞口進去,洞中都鋪著青石,甚為平坦,上有石罅,漏著天光,紆回轉折數(shù)轉后方才覺得眼前一亮出了洞,又是一帶清溪迎面攔著,映帶著許多花樹,樹影里卻挑出一角屋檐,極是清雅。 管夫人帶著他們走到了草堂前扣了扣門前的叩竹,里頭兩個小童迎了出來,頭挽抓髻,身穿青布道袍,便鞋凈襪,都是眉清目秀極伶俐的樣子,見了管夫人作揖后問道:“敢問客人哪里來?有何見教?” 管夫人沉聲道:“煩請轉告葉師兄,師妹管香來訪。” 一個童子應了進去傳話,另外一個童子引著他們進了花廳奉茶,過了一會兒里頭簾子一挑,走出來一位男子,長眉修目,眉間沉郁,相貌只是普通,個子頗高,穿著一領藍布長衫,管夫人站了起來拱手道:“師兄?!奔痹坪托l(wèi)瑾也連忙站了起來垂手而立,葉默存微微一笑道:“師妹今日匆忙來訪,卻是為何?”一邊卻已對急云衛(wèi)瑾和身后的羅姑姑以及懷中的小喜都掃了一眼,急云只覺得一道犀利目光看過,心中凜然,垂手不言。 管夫人解釋道:“服侍我的小丫鬟前日不慎中了毒,我已以內力逼著,但她不會武,毒發(fā)得快,因此只能來請師兄施展妙手了。” 葉默存聞言走了過去,翻了翻小喜的眼皮,把脈后沉吟片刻道:“是毒蘑菇,先送后頭住下,讓童子們煎藥服下,再施針治療調養(yǎng)一番便好,只是這毒對身體有些影響,臟器已然受損,之后可能有些弱癥。” 羅姑姑聽到有救,已是顫抖著聲音道:“多謝大夫,多謝夫人……”她不眠不休三天三夜,已是滿眼血絲,面目憔悴,如今聽到有救,一顆心放下一半,淚水忍不住又涌了出來。 葉默存示意兩個小童帶著羅姑姑和小喜到后堂,一邊卻看往衛(wèi)瑾和急云道:“這是阿瑾吧,這樣大了,這是你上次信中說的新收的女徒弟了?看起來怎么和阿瑾一樣,也是個無趣的?!?/br> 衛(wèi)瑾和急云默然,管夫人只好讓他們上前見禮,葉默存受了禮后,對急云說道:“我收有兩個徒弟,算得上是你的師兄師姐,阿瑾是見過的,只是他們出去做師門任務去了,下次有機會再介紹給你——初見面,也沒什么好東西送你們,好在前些日子得了對有點意思的東西。”一邊叫童子道:“去把我案上那個紅漆盒拿來?!?/br> 過了一會兒童子捧了盒子來,葉默存打開,里頭卻是一對象牙雕花空心套球,外層雕著花鳥紋路,真如乳白光亮柔嫩的花瓣層層綻開,雕紋精細之極,十分精巧美麗,葉默存拈起那兩只球,擰開,中間套著一個圓球,轉開,空心處卻是放了一丸碧綠色的藥丸,異香撲鼻,他說道:“我在這里頭各放了一丸避毒丸,你們行走江湖,若是遇到瘴氣、毒物,這個可以略頂一頂。” 急云和衛(wèi)瑾去看管夫人,管夫人微微點頭道:“你們師伯這個避毒丸十分珍貴,也是他的一片心,你們且收下吧?!?/br> 急云接了過來,卻是被那表面精美的雕紋所吸引,撫摸了一會兒,葉默存看她臉上似是很喜歡的樣子,解釋道:“這可是京中晉王親自雕的,晉王如今一幅畫已是能賣到千金之數(shù),雕的印章更不必說了,因為太耗心力,多少人求而不得。” 管夫人愣了愣道:“晉王……不是死了么?我怎么記得他兒子也不過才十來歲吧,似乎是小瑾兒幾歲?!?/br> 葉默存點頭道:“不錯,正是他兒子襲了晉王的爵位,今年不過十二,書畫上造詣極高,京中聲名鵲起,只是自幼有心疾,前些日子發(fā)病了,宮中托了掌教,讓我去給他診治,這對象牙球便是他贈的?!?/br> 管夫人問:“那師兄是治好他的心疾了?” 葉默存搖頭道:“我也只是堪堪控制住病情,保住他不死而已,他是天生的心臟有缺陷,若是要根治,還需要一番周折,我卻是有個古方可以試試,然而那古方上所需的幾位藥,都極為難得,如今正打算到處收集試一試,卻也不是件易事,端的看他運氣如何了。” 管夫人點點頭,葉默存道:“我讓童子們帶你們到后頭梳洗歇息吧,我先去看看你們那丫鬟,待你們休息好后有話再說?!?/br> 管夫人便帶著衛(wèi)瑾和急云跟著引路的童子到了后堂,住進房間內,果然有童子送了熱水來給他們梳洗。 兩日后,小喜清醒了,葉默存只言余毒已清,接下來的只是休養(yǎng)問題而已。然而她卻只是閉目裝睡,并不敢看管夫人他們,羅姑姑問她如何會誤食蘑菇,她也只是閉口不談。管夫人卻是摒退了所有人,單獨和小喜談了談,出來后找了羅姑姑,給了一筆銀子,讓她帶著小喜回去,回去后也不必上山了,自在山下住著。羅姑姑看小喜雙目紅腫,雖然心中疑慮,然而畢竟女兒是救回來了,雖然她一直閃爍其詞,卻又反復問管夫人和云小姐那天的反應,顯然有文章在內,她卻也不敢再問下去,當日便雇了車,和小喜啟程回聆玉鎮(zhèn)。 卻說衛(wèi)瑾也問管夫人道:“以后不用羅姑姑了?”他心里知道以后大概是真見不著羅姑姑了,只是這些年羅姑姑待他甚好,衣食住行,無一不周,到底是有感情在的。 管夫人搖搖頭,半晌卻忽然說道:“一次不忠,終身不用?!?/br> 急云被這話里頭的凜冽寒氣震了震,忍不住轉頭去看師父,管夫人看她看過來,又正色道:“只要不忠過一次的人,一定會再次不忠,你們當謹記在心!” 急云和衛(wèi)瑾看她嚴肅,只得恭敬應了是。管夫人想了想又道:“小喜在我們身邊多年,此次不過是一時糊涂,你們師伯也說了,她的身體臟器受了毒害,之后即使悉心調養(yǎng),也活不過四十歲,羅姑姑卻是視之為下半生唯一依靠,因此此次小喜下毒,我沒有處置,和普通人不必計較太多。然而在江湖中,若是遇到江湖中人下毒,那卻必須針鋒相對,不可手軟,否則別人看你們軟善可欺,便是被發(fā)現(xiàn),付出的代價也小,就會一再嘗試挑釁,因此當斷則斷,可明白?平日里更應當防著小人些,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倒是我平日里太過寬和了,讓她生了妄心?!?/br> 急云和衛(wèi)瑾又應了是,到底他們與小喜相處多年,對此次兒戲一般的下毒,他們倒是生不出太多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