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云從未體會到這般強(qiáng)烈而直接的情感，倒是聽得呆了，看到她哭，有些尷尬，站在自己師父的立場上，她其實很難同情她，畢竟自己師父的凄清孤苦，自己是看在眼里的，然而她似乎也很難怨恨她，這種感覺很是復(fù)雜，讓一向習(xí)慣簡單執(zhí)行任務(wù)的單線條的她有些難以理解。

    冼夫人擦干眼淚，有些困窘于自己的失態(tài)，然而這幾年這些東西壓抑在她的心里，今日終于沒忍住，她低聲道：“對不起我失態(tài)了……”

    急云搖搖頭道：“沒關(guān)系……你們都是成年人，既然選擇了，就承擔(dān)自己選擇的后果好了。”這世界上也沒有什么完美的解決方案，冼夫人悉心照顧發(fā)了狂的云陽候，讓他漸漸恢復(fù)神智，恢復(fù)記憶，卻又為了自己的愛情，阻撓了他的親人的尋找，而云陽候顯然也選擇了尊重她的付出，留下來陪她，卻又對不起自己的女兒，這樣復(fù)雜的感情，只有局中人才有資格評判，自己這個局外人，真沒資格說什么。

    冼夫人卻自嘲笑道：“你還年輕呢，還沒遇到愛人呢，將來你遇到了，這樣烈火一樣焚燒的感情，你就能理解我的自私和一往無前。”

    急云搖搖頭道：“我覺得愛是寬容忍讓，是相互尊重，不是一方面的單方面付出，師公愿意留下來陪你，是他愛你，愿意為了報答你的恩義，為什么你不能為了他，也去試著去了解他的世界，接納他的親人呢？我覺得……他不一定喜歡這樣平靜的隱居生活吧……他應(yīng)該喜歡挑戰(zhàn)、喜歡刺激的生活多一些?！?/br>
    她其實覺得她自己在某些方面，和云陽侯有些像，不斷挑戰(zhàn)自己，不斷尋求新的高度，征服的成就感太過美妙，沒有什么可以取代。因此她喜歡和顧藻的生活，二人互不干擾，卻奇跡一般的和諧，他醉心于那些書畫，某一方面來說，他們其實是相似的，在某一領(lǐng)域醉心并且極力達(dá)到其巔峰，對生活富有熱情，專注于工作。

    只是，看了冼夫人，她忽然反思，自己和顧藻，是否還是缺了點(diǎn)什么？靈魂的互為一體，不可缺失？為了彼此，可以不管天誅地滅一往而前的熱情？還是那種強(qiáng)烈的占有欲……排他性……

    ……想不清楚……感情的事情果然太復(fù)雜，自己還是不要想太多，反正他們彼此許了婚姻的誓言，不論貧窮、疾病、困苦，都不離不棄，都一生相隨，直至死亡。

    冼夫人一愣，喃喃自語道：“是，他甚至不顧危險，愿意去探一探神的禁地，他擁有著山中的老虎的勇氣，卻為了我，化成了圈養(yǎng)的綿羊……”

    急云想了想道：“疾病困苦的時候，你愿意和他不離不棄，為什么他在京城的身份和地位，在江湖上的豐富多彩，你卻不敢和他一同去挑戰(zhàn)和面對了呢？你的愛太小了，只愿意和他相守，沒想過他快活不快活?！?/br>
    冼夫人如遭雷擊，仿佛在面對神靈的質(zhì)問，她喃喃解釋道：“我是百越圣母呀，我們族人祖祖輩輩在這兒，我怎么能離開，我要主持祭祀祈福，主持墓葬喜事……”

    急云不置可否，想了想道：“師公也是清微教的副掌教?！?/br>
    冼夫人滿臉通紅道：“京城那邊，整日講究什么禮法，京城人都看不起我們，我也不愿意和他們說話。”

    急云淡淡道：“師公也是京城人……再說一個人強(qiáng)大不強(qiáng)大，本就不在于別人看不看得起?！?/br>
    沈夫人囁嚅半晌后站了起來，勉強(qiáng)笑道：“時間不早了，你先休息，我已經(jīng)讓他們選了匹好馬，明兒你還要啟程呢?！?/br>
    急云起身相送，看著她一路垂著頭走了出去，嘆了口氣，師公，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雄獅如何能困于籠子，再說，自己雖然不知道師父到底遇見了什么，然而勢單力薄是肯定的，師兄似乎也被人盯上了，師公若是能回京，對其他人總是個震懾。

    第54章 歸途

    百越的初夏清晨,空氣清涼,山里云霧依然繚繞未散，翠綠草木上露珠未干，鳥啼婉轉(zhuǎn)聲聲,是個絕好的天氣。

    急云騎上馬兒,和云陽侯及冼夫人道別后，便一夾馬肚子，打馬而行，纖細(xì)的身子貼在馬上，仿佛全無重量，健馬一路揚(yáng)塵遠(yuǎn)去了。

    云陽侯目送著她遠(yuǎn)去,半晌沒說話,冼夫人卻忽然說道，“她武藝高強(qiáng)，我看她身法極快，一路上各城都有清微教分舵，你不必太過擔(dān)心。”

    云陽候點(diǎn)點(diǎn)頭，微笑道：“是他們年輕的一代闖江湖的時候了，我這樣大的時候，已是在江湖創(chuàng)下偌大名頭了。”他似是追憶起從前的熱血江湖豪情，眼里帶起了笑，冼夫人卻沒有忽略那一絲落寞，心頭一熱，笑道：“你還沒老呢，咱們也該收拾收拾，過幾日回京，路上還要你教阿英怎么闖闖江湖呢。”

    云陽侯一愣，轉(zhuǎn)眼看她，身后的管英卻早已歡呼起來道：“阿娘您同意去京城了！”

    冼夫人微微一笑，柔聲道：“那是你阿爹的家呢，總要去看看，還有好多族里的事情要處置好，過幾天再出發(fā)吧……”

    云陽候仿佛不認(rèn)識自己夫人一般的看了半日冼夫人，眼睛越來越亮，終于微笑起來，將她擁入懷中，并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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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云一路趕路，因她孤身一人，長得又美貌，一路上也遇到了一些覬覦她美色的宵小，卻都被她輕而易舉地給了教訓(xùn)，付出了血的代價。

    大概趕了七天的路，卻是到了煙水村所在的鳳州地界，她忽然想起自己離開袁家也有六年之久了，也不知道阿娘阿爹如何了？阿弟是不是也長高了？不知道讀書有沒有些進(jìn)益了。

    她心頭一動，居然越發(fā)思念起瑤娘來，她來到這世界，在生母身邊只是短短一年，卻是這位好心的養(yǎng)母救了自己，將自己當(dāng)成親女撫養(yǎng)長大，也不知他們有沒有在掛念自己，如今自己行動自由，身上也有錢財，不如回去看看，反正赴京途中還遠(yuǎn)。

    既然念起了，索性便去看一看，她果真控著馬往煙水村方向去了，馬兒甚健，不過一日便到了望仙鎮(zhèn)，她看著那些記憶中高大熱鬧的店鋪，如今看來卻甚是灰舊而矮小，想起當(dāng)年曾攢下銀子為了買那雞血石，恍如隔世，如今她容光照人，牽著高頭大馬，只招引得望仙鎮(zhèn)上的鄉(xiāng)民們屢屢回頭看她，倒讓她頗覺困擾，想起這樣的高頭大馬回鄉(xiāng)，倒是過于高調(diào)了，她一貫低調(diào)，索性找了個客棧，將馬寄存了，又去買了些布匹、棉花，割了兩斤rou和酒水以及一些才徒步走回?zé)熕?，她腳力甚快，半個時辰便回到了煙水